植物展示的殖民遗产与本土视角：亨廷顿植物园的多元叙事重构

这篇综述以亨廷顿植物园（The Huntington）为案例，探讨了植物园如何通过策展实践回应去殖民化（decolonization）诉求。文章结合民族志田野调查（fieldwork-based research），分析了植物标牌、经济植物展（Economic Plant Tour）和《边境之地》（Borderlands）展览如何平衡殖民历史叙事与本土（Indigenous）知识整合，揭示了植物园在气候变迁（climate change）和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保护议题中的角色转变。

　　

1 引言

亨廷顿植物园作为南加州标志性机构，其植物收藏的公共展示折射出殖民历史的复杂层积。尽管该机构成立于1919年，但其植物谱系与18-19世纪全球植物贸易网络紧密关联。通过分析标牌文本和临时展览，研究发现植物园在呈现植物“发现”叙事时，仍普遍沿用欧洲中心主义框架，例如使用“discovery”而非“description”描述植物科学化过程。值得注意的是，牛津大学植物标本馆（Oxford University Herbaria）近年已开始在新物种命名中纳入原住民地名和人名，体现命名体系多元化趋势。

2 欧洲中心主义园艺

亨廷顿植物园最初由德裔景观设计师威廉·赫特里希（William Hertrich）规划，仿照欧洲庄园风格，玫瑰园（1300余品种）和莎士比亚花园（1959年建）凸显对“旧世界”美学的推崇。直到近年建立的布罗迪加州花园（Brody California Garden）才首次系统展示本土耐旱植物，但原住民加布里埃利诺-通瓦（Gabrielino-Tongva）和基兹（Kizh）部落的植物知识仍鲜少提及。对比切尔西药用植物园（Chelsea Physic Garden）通过温室改造项目直面殖民剥削史，亨廷顿对土地掠夺历史的回避在10分钟导览影片《亨廷顿简史》中尤为明显——影片颂扬铁路大亨亨廷顿的创业史，却对原住民资源剥夺只字未提。

3 经济植物

罗斯山基金会植物科学温室（Rose Hill Foundation Conservatory）的16个主题园区中，经济植物展通过可可（Theobroma cacao）、橡胶（Hevea brasiliensis）等案例展示植物经济价值，但刻意淡化殖民种植园与奴隶贸易的关联。策展团队解释此为空间限制与访客体验平衡：自然科普优先，沉重历史留待博客（VERSO）探讨。对比分析显示，切尔西药用植物园的可可标牌明确提及汉斯·斯隆（Hans Sloane）对牙买加原住民知识的商业剽窃，而牛津植物园则用被动语态模糊殖民暴力，这种差异凸显叙事策略的伦理选择。

4 边境之地

《边境之地》展览（2021-2036）成为跨馆合作典范，在弗吉尼亚·斯蒂尔·斯科特美国艺术画廊（Virginia Steele Scott Galleries）内外同步呈现原住民视角。户外标牌首次以通瓦语（Tongva）、丘马什语（Chumash）等5种语言标注本地植物名称，如冬青叶樱桃（Prunus ilicifolia）的药用史。艺术家梅西德斯·多拉姆（Mercedes Dorame）的摄影系列《处处皆西方》（Everywhere Is West）与19世纪欧洲风景画并置，通过“水、空气、土地本为一体”的宣言解构殖民自然观。展览中“驯化自然”（Harnessing Nature）板块更批判性重审19世纪土地开发的环境代价。

5 探索与发现

温室入口“探索奇迹”（Wonder and Discover）的标语暴露植物园话语体系的深层矛盾：尽管策展人承认“描述”比“发现”更准确，但热带雨林展板仍宣称存在“数百万未发现物种”，延续“空白大陆”（terra nullius）迷思。纳戈亚议定书（Nagoya Protocol, 2010）推动的遗传资源惠益分享机制，促使亨廷顿在《边境之地》等项目中尝试知识共治，但植物标牌国际标准（拉丁学名+英文俗名）的变革仍显缓慢。

6 人与自然联结

植物园保护国际（BGCI）美国办事处主任妮可·卡文德（Nicole Cavender）强调，当代植物园需从“控制自然”转向“协作共生”。贝蒂·萨尔（Betye Saar）的装置《漂向暮光》（Drifting Towards Twilight）和日本遗产庄屋屋（Shōya House）的可持续实践展示，暗示非殖民化自然观的可行性。尽管切尔西和牛津的案例表明历史反思可与访客体验兼容，亨廷顿仍倾向通过“面包屑线索”（breadcrumb clues）引导自主发现，折射出机构转型的渐进性特征。

研究最终揭示：植物园作为“活体博物馆”，其叙事重构不仅是文本修正，更是权力关系的重新协商——在气候危机时代，承认殖民遗产与整合本土知识，恰是增强公众生态意识的战略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