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观建筑设计中注重营造愉悦的交流氛围

《Journal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Designing for conviviality in landscape architecture

本文提出景观建筑应通过共处（conviviality）概念应对人类世背景下人与非人互依性的挑战，以三个案例研究论证了设计需具备对称性（打破人类中心）、纠缠性（全生命周期设计）和共鸣性（增强互动体验）特征，强调景观作为共生载体需整合多尺度生态与人文实践。

　　在当今全球环境变化日益加剧的背景下，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正在经历深刻的反思。传统上，西方社会普遍将自然与文化视为对立的两个领域，认为人类是独立于自然的主体，而自然则是被动的、被人类利用的对象。然而，随着“人类世”这一概念的提出，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正在受到挑战。人类世不仅标志着人类活动对地球系统造成深远影响的时期，也促使我们重新思考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它揭示了一个现实：人类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自然、动物、植物、水、土壤、空气以及技术系统紧密相连。因此，如何在景观设计中体现这种复杂的互依关系，成为了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景观建筑作为一门关注空间与环境关系的学科，正处在一个关键的转型期。它不仅涉及物理空间的塑造，更需要重新审视人与非人类之间如何共存、互动和相互依赖。为了应对这一挑战，文章提出“共欢”这一概念，将其作为景观建筑在人类世背景下的一种理想实践模式。共欢强调的是一种动态的、平等的、富有创造力的互动方式，它不仅仅是一种设计方法，更是一种对世界和人类自身关系的哲学性思考。通过共欢，景观建筑师可以将人类与自然、动物、植物等非人类因素纳入设计过程，从而构建一种更包容、更可持续的景观体系。

### 共欢的哲学基础与实践意义

“共欢”这一术语源自伊万·伊利奇（Ivan Illich）在其著作《共欢工具》（Tools for Conviviality）中提出的理念。伊利奇认为，共欢是一种以人为本、强调个体自由与创造性互动的模式，它不仅关注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关注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共欢的核心在于打破传统上将人视为自然主宰的观念，强调人与自然之间并非对立，而是彼此依存。这种理念与“人类世”所倡导的互依叙事（interdependency narrative）有着深刻的共鸣，尤其是在应对生态危机和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方面。

在“共欢”框架下，景观建筑的角色不再局限于创造美观的环境或满足人类需求，而是要成为一种促进人与自然之间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和共同发展的媒介。这种视角要求设计师在规划和实施过程中，充分考虑各种非人类因素的生存需求与生态功能，例如动物的栖息地、植物的生长条件、土壤的健康状态以及水体的流动与净化能力。通过这种互依性思维，景观建筑可以超越传统的功能主义设计模式，转向一种更具包容性和可持续性的实践方式。

此外，共欢还强调了“经验”的重要性。它不仅仅关注物理空间的设计，更关注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情感联系和互动体验。例如，景观建筑可以通过创造开放、互动的环境，使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更自然地接触到自然元素，从而增强他们对生态环境的感知和责任感。这种经验不仅对个人有意义，也对整个社会产生深远影响。它可以帮助人们重新认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进而推动更广泛的生态意识和行动。

### 共欢在景观建筑中的具体应用

为了更好地理解共欢在景观建筑中的实际应用，文章通过三个案例进行了深入分析。这些案例分别展示了如何在不同的尺度和实践中体现共欢的理念。

#### 1. 慕尼黑的Brantstrasse项目

Brantstrasse项目是德国首个采用“动物辅助设计”（Animal-Aided Design）方法的景观建筑实践。该项目旨在通过设计改善城市环境中动物的生存条件，特别是在城市密集化对生物多样性造成威胁的背景下。设计师在项目初期对当地生态系统进行了详细调查，识别出几种关键物种，如刺猬、绿啄木鸟、普通蝙蝠和家麻雀，并为它们设计了专门的栖息空间和生存条件。例如，他们为刺猬设计了“刺猬小屋”，并为麻雀在建筑外墙设置了多个巢穴。这些设计不仅满足了动物的生存需求，也通过创造新的生态连接，促进了人与动物之间的互动。

该项目还特别关注施工过程对生态系统的潜在影响。设计师在施工期间采取了措施，确保施工不会破坏动物的栖息地，并为它们提供临时的避难所。此外，项目还包括对生态效果的长期监测，以评估设计是否真正促进了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这种从设计到施工再到维护的全过程考虑，体现了共欢理念中对互依性的重视。

#### 2. 巴塞尔的St. Louis Park项目

St. Louis Park项目是瑞士巴塞尔市一个重要的城市更新项目，旨在将曾经的工业用地转变为一个生态友好的公共空间。在该项目中，设计师提出了一种“共同生活”（Living together）的概念，强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共生关系。他们认为，传统的“自然保护区”设计方式，将自然与人类活动完全隔离，是一种对自然的误解。这种设计方式不仅限制了人与自然的互动，也忽视了自然生态系统中人类活动的重要性。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设计师提出了一种“生态区a.B.”（anthropogenic biodiversity）的概念，将人类活动与自然生态结合起来。这种设计方法强调人类在生态系统中的角色，而不是将其视为外部的、无关的因素。例如，他们设计了复杂的植被管理方案，使公园中的植物、昆虫和土壤能够通过人类的活动维持其生态平衡。这种设计不仅提升了生物多样性，还通过创造互动空间，增强了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

#### 3. 哥斯达黎加的Ciudad Dulce项目

Ciudad Dulce（甜城）是哥斯达黎加Curridabat市的一项综合性城市发展战略，其核心目标是通过改善城市环境，促进人与自然的共生。该项目特别关注授粉者，如蜜蜂、蝙蝠和蜂鸟，并将其视为城市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设计师通过创造“甜步行道”（Sweet Sidewalks）和社区花园，为授粉者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和栖息地。这些设计不仅改善了城市生态，还通过增强人们的生态意识，促进了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

Ciudad Dulce项目还强调了教育和社区参与的重要性。通过举办各种工作坊和宣传活动，项目鼓励市民参与到生态建设中，学习如何种植和维护本地植物。这种教育不仅提高了市民的环保意识，也使他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和参与城市生态系统的维护。此外，项目还建立了“生物多样性领土智能中心”（CITBIO），专门用于测试和生产推荐的本地植物。这种本地化的植物选择不仅增强了生态系统的适应性，也为市民提供了更多的生态体验。

### 共欢景观建筑的三个核心特征

通过对上述三个案例的分析，文章总结了共欢景观建筑的三个核心特征：对称性（symmetry）、纠缠性（entanglement）和共鸣性（resonance）。

#### 1. 对称性：重新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

对称性是共欢景观建筑的第一个特征，它强调人与自然之间平等的关系。在传统景观设计中，人类往往被视为主导者，而自然则是被塑造的对象。然而，共欢理念要求设计师从一种更对称的视角出发，将人类与自然视为一个整体，而不是对立的两个部分。这种对称性不仅体现在设计过程中对自然因素的考虑，也体现在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尊重和维护上。

例如，在Brantstrasse项目中，设计师没有将自然视为一个独立的、需要被保护的区域，而是将其作为城市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他们通过设计改善动物的生存条件，同时为人类创造一个更宜居的环境。这种对称性思维要求设计师在设计过程中，充分考虑自然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和多样性，而不是将其简化为单一的功能需求。

#### 2. 纠缠性：设计中的互动与连接

纠缠性是共欢景观建筑的第二个特征，它强调设计过程中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和连接。在传统设计中，景观往往被视为一个静态的、独立的系统，而共欢理念则要求设计师关注动态的、相互依存的关系。这种纠缠性不仅体现在设计过程中对自然因素的考虑，也体现在设计后的维护和使用过程中。

例如，在St. Louis Park项目中，设计师提出了一个复杂的植被管理方案，使人类活动与自然生态之间形成一种相互支持的关系。他们认为，人类的活动不仅是对自然的干预，也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一部分。通过这种方式，景观设计能够促进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增强生态系统的韧性。

#### 3. 共鸣性：体验与感知的提升

共鸣性是共欢景观建筑的第三个特征，它强调设计对人类与自然之间经验的促进。共欢不仅仅是一种设计方法，更是一种对人类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感知和体验。通过创造开放、互动的环境，景观设计可以增强人们与自然之间的联系，使他们能够更直观地感受到自然的存在和价值。

例如，在Ciudad Dulce项目中，设计师通过创造“甜步行道”和社区花园，使市民能够在日常生活中与自然互动。这些设计不仅改善了城市环境，还通过增强人们的生态意识，促进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共鸣。此外，项目还通过教育和社区参与，使市民能够更深入地理解生态系统的运作，从而形成一种更积极的生态态度。

### 共欢景观建筑的未来发展方向

尽管共欢理念在景观建筑中展现出巨大的潜力，但其应用仍然面临诸多挑战。首先，如何在实践中真正体现共欢的理念，需要设计师具备更广泛的生态知识和跨学科合作能力。其次，共欢景观建筑需要一种新的美学观念，能够超越传统的功能主义设计，强调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和多样性。最后，共欢景观建筑还需要一种新的教育模式，使未来的景观建筑师能够更好地理解和实践这种理念。

文章认为，共欢景观建筑的未来发展方向应该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 **加强生态教育与实践**：景观建筑师需要接受更全面的生态教育，学习如何在设计中融入自然生态系统的复杂性。此外，实践中的经验积累也至关重要，设计师应该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与自然生态系统保持密切互动。

2. **推动跨学科合作**：共欢景观建筑需要与生态学、社会学、哲学等多个学科进行合作，以形成更全面的设计视角。这种跨学科合作能够帮助设计师更好地理解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并创造出更具包容性和可持续性的景观。

3. **发展新的美学观念**：共欢景观建筑需要一种新的美学观念，能够体现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和多样性。这种美学观念应该强调自然与人类之间的互动，而不是单纯的美观。

4. **探索新的设计方法**：共欢景观建筑需要探索新的设计方法，如“动物辅助设计”、“共同生活”等，以更好地满足人与自然之间的互依需求。

### 结论

共欢作为一种新的设计理念，为景观建筑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角，使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和应对人类世背景下的生态挑战。通过对称性、纠缠性和共鸣性这三个核心特征，共欢景观建筑能够促进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增强生态系统的韧性，并提升人类对自然的感知和尊重。尽管共欢理念在实践中仍面临诸多挑战，但其潜力不容忽视。未来，景观建筑应该积极采纳这一理念，推动更包容、更可持续的设计实践。通过这种方式，景观建筑不仅能够改善城市环境，还能够促进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处，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提供更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