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权博弈与多元治理：芬兰森林政策中行动者联盟的维持与挑战策略研究

本研究针对芬兰森林治理从单一集权模式向多元多中心转型过程中，霸权结构的持续性难题，通过分析1994-1996年、2010-2013年《森林法》修订及欧盟自然恢复法（EU Nature Restoration Law）三大政策节点，揭示林业联盟（Forestry coalition）通过"被动革命"策略维持霸权地位，而环境联盟（Environmental coalition）虽推动治理结构多元化却未能颠覆权力格局。研究为理解多中心治理（polycentric governance）与霸权（hegemony）的复杂关系提供新视角，对全球自然资源治理具有启示意义。

　　

在全球气候变化与生物多样性危机加剧的背景下，森林资源治理成为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议题。芬兰作为欧洲森林覆盖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其森林政策演变堪称发达国家资源治理的典型样本。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国际环保浪潮席卷全球，芬兰林业部门仍保持着惊人的政策稳定性——过去三十年里，该国森林碳汇功能首次转为负值，但木材生产仍占据政策优先地位。这种"经济优先"的顽固性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权力博弈机制？

为解开这一谜题，研究人员以葛兰西（Gramsci）的霸权理论为框架，创新性地构建了"治理景观多元化-霸权变迁"分析模型。通过1994-1996年《森林法》修订（引入生物多样性条款但无实质约束）、2010-2013年修订（以"去监管化"强化林业自主权）和2022-2025年欧盟自然恢复法（EU Nature Restoration Law）三大政策节点，系统追踪了林业联盟（Forestry coalition）与环境联盟（Environmental coalition）的博弈轨迹。研究发现：治理结构从单中心（monocentric）向多中心（polycentric）的转型并未自动导致霸权更替，传统权力集团通过五种精妙策略持续主导规则制定。

研究采用定性内容分析法，对政策文件、学术文献和媒体报道进行三重验证。关键技术包括：1）历时性政策文本比较；2）跨联盟话语分析（Hajer话语联盟理论）；3）欧盟立法程序的实时追踪（含芬兰政府声明、产业界抗议文件等）。特别关注科学咨询机构（如芬兰自然委员会Luontopaneeli）与行政部门的互动机制，以及METLA（芬兰森林研究所）等研究机构的数据争议事件。

【霸权维持的"被动革命"策略】

1994-1996年修订案中，林业联盟通过"象征性采纳"生物多样性概念，将环保诉求转化为无约束力的政策修辞。尽管法律新增"保障森林生物多样性栖息地"条款，但实践监测显示木材产量仍持续增长。这种"政策化妆术"完美演绎了葛兰西所述的"被动革命"——表面改革实为权力延续。

【多中心治理的霸权陷阱】

2010-2013年修订过程暴露多中心治理的局限性。虽然环境部推动成立含WWF芬兰分会等多利益方工作组，但农林部最终以"科学报告存在缺陷"为由否决了限制采伐的建议。研究表明：多中心结构扩大了参与面，却未改变"谁能有效影响决策"的核心问题，印证了"规则游戏规则制定者不变"的霸权本质。

【欧盟法的霸权挑战】

欧盟自然恢复法首次将森林恢复指标（如枯木存量、龄级结构）纳入硬性法律，引发芬兰林业集团强烈反弹。林业协会（Mets?teollisuus ry）称其威胁"国家主权"，中央农林生产者联盟（MTK）更预估年损失7-9亿欧元。耐人寻味的是，原本中立的行政联盟（Administrative coalition）也加入反对阵营，使芬兰成为欧盟理事会投票中罕见的反对国。

结论部分指出，该研究颠覆了"治理结构多元化必然导致权力再分配"的常规认知。林业联盟通过知识争议（质疑生态数据）、风险叙事（强调经济危机）、主权话语（抵制欧盟干预）等策略，在日益多元的治理景观中保持规则制定权。这一发现对全球环境治理具有双重启示：既警示单纯扩大参与面的局限性，也为弱势联盟指出——必须同时挑战知识生产体系与制度规则，才能真正动摇霸权根基。论文发表于《Forest Policy and Economics》2025年第7期，为资源政治学研究提供了理论创新与实证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