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与权力的共构：瑞典公民与工会参与公正转型的知识政治学

推荐：本研究针对瑞典绿色转型中知识生产与权力关系的复杂互动，通过气候公民大会(CCA)和工会高管培训计划两个知识-行动界面，揭示了研究者如何突破"向权力诉说真理"的线性模式，创新性地采用"作为/伴随/通过权力诉说真理"的三维共构路径。研究发现公正转型需要协调不同正义理念（分配性/程序性/承认性），并证实了知识共构中规范性理想与社会变革理论的桥梁作用，为民主化转型治理提供了实证案例。

　　

在全球气候治理面临严峻挑战的背景下，瑞典作为环境政策领先国家正经历着政治转向带来的环境雄心退坡。最新民调显示，虽然77%瑞典民众认同IPCC气候共识，但仍有9%坚决否认气候变化，更有多达18%认为气候威胁被夸大。与此同时，瑞典工会运动——这个曾孕育"公正转型"概念的先锋力量——却陷入增长悖论：既自诩为转型专家，又难以突破传统经济逻辑的桎梏。这种认知分裂与政治极化构成了瑞典绿色转型的深层障碍，使得传统的"向权力诉说真理"模式在当下政治环境中收效甚微。

斯德哥尔摩韧性中心(SRC)领导的Fairtrans研究项目创新性地开辟了两条知识-行动共构路径：面向工会高管的培训计划和全国气候公民大会(CCA)。前者试图激活瑞典1938年Saltsj?baden协议奠定的"三方合作"传统，后者则引入哈贝马斯式审议民主理念。研究发现，当科学证据遭遇工会的"在地化"正义观（关注会员就业保障）与公民的多元价值诉求时，研究者必须超越单纯的知识传递，转而构建"真理-权力"的共生关系。

研究采用质性内容分析法，通过15次参与式观察（含7次CCA会议、2次工会活动）和17次深度访谈获取数据。关键分析框架聚焦共构的三个维度：作为过程（操作程序）、作为社会政治现象（知识权力互构）、以及连接二者的规范性理想层（变革理论）。编码系统包含6个核心类别，分别对应各维度的关键要素。

研究结果揭示：在工会界面，研究者通过打造"皇冠明珠"项目身份，成功吸引57个瑞典工会中半数参与。但数据同时暴露深层矛盾——当Rockstr?m等学者拆解"增长脱钩神话"时，工会表现出认知失调："我们比否认科学者强多少？当研究说要减少消费时，我们突然不再站在科学这边"。这种张力印证了Stevis和Felli提出的劳动与环境运动的价值断层。

CCA设计则面临三重张力：规模上从公民陪审团升级为全国大会；权限上在"开放议程"与"政策聚焦"间平衡；合法性上在学术中立与政治影响间徘徊。最终方案采用分层随机抽样，通过11类社会人口变量（含政治倾向代理指标）筛选60名公民，其建议虽无强制力，但创造了瑞典首个非政府授权的国家级气候审议平台。

结论部分强调，两项实践共同突破了传统SPI（科学政策接口）的线性思维，发展出三种新型真理-权力关系：作为权力（学术权威的杠杆效应）、伴随权力（工会的集体谈判力）、通过权力（公民审议的民主合法性）。这种多维共构虽然面临工会部门异质性、气候反弹等挑战，但为后常态科学时代的知识政治学提供了关键洞见——当研究者选择合作对象（工会或公民）和参与形式（高管培训或大众审议）时，他们不仅揭示更在实质上共同构建着社会变革理论。

该研究对转型治理的启示在于：首先，证实了Montesano等提出的"工会环境主义"存在认知天花板，需要制度创新来弥合价值断层；其次，验证了CCA在政治极化环境中重建气候对话的潜力，但需警惕"业余技术官僚"倾向；最后，为van der Hel提出的"研究作为政治行动"提供了实证支持，表明在瑞典环境政策退行期，知识共构可能成为维系转型动力的关键机制。论文发表于《Environmental Science》，为气候治理中的知识民主化实验提供了宝贵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