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殖民政策作为阿伊努人健康的社会决定因素：1876-1887年强制迁移与定居化的影响

【编辑推荐】本文通过公共健康框架重新评估明治时期日本对北海道Tsushikari地区Karafuto阿伊努人的殖民政策，揭示强制迁移、定居化及家长式管理等殖民手段是导致阿伊努社区疾病传播的重要病因学因素，挑战了将阿伊努人健康危机归因于"无免疫力"或"卫生观念缺失"的传统史观，为理解殖民政策与土著健康关系提供了新视角。

　　

19世纪末的北海道见证了一场被历史记载为"阿伊努人口锐减"的悲剧。当日本明治政府通过1875年《圣彼得堡条约》获得北海道全岛管辖权后，841名来自库页岛南部的Karafuto阿伊努人被强制迁移至北海道内陆的Tsushikari村。十年后的1886-1887年间，霍乱和天花的爆发夺走了该村近半人口的生命。这一事件被当时的日本殖民官员解释为"缺乏免疫力"和"卫生习惯不良"的必然结果，而香港大学现代语言文化学院的Michael Roellinghoff通过创新的"本土化公共卫生框架"，揭示了殖民政策本身才是导致健康灾难的核心病因。

研究团队通过分析日本殖民档案、卫生检查报告和人口统计数据，结合当代土著健康理论，系统考察了1876-1887年间日本殖民政策对阿伊努人健康的影响。研究特别关注Tsushikari这个被作为"科学卫生"试验场的阿伊努社区，通过历史流行病学方法比较了当地与全日本范围的疾病死亡率差异。

【病因学迷思】研究首先解构了关于阿伊努人"无免疫力"的主流叙事。通过考证18-19世纪阿伊努人作为跨区域贸易民族的史实，指出所谓"隔离导致免疫缺陷"的说法与历史记录相矛盾。文献显示，阿伊努人早在德川时期就通过贸易接触过天花等传染病，并发展出有效的防疫实践，如利用地名标记疫区和避难所。

【东京的"科学卫生"】研究揭示了明治政府公共卫生政策的内在矛盾。当霍乱1877年通过长崎港传入日本时，日本民众同样表现出对隔离医院的不信任，爆发了针对卫生官员的骚乱。这种背景下，政府将"卫生(eisei)"概念塑造为现代性标志，却对阿伊努社区实施双重标准。

【Tsushikari的"科学卫生"】在阿伊努社区，卫生检查员将文化差异病理化。1883年札幌卫生课的报告将阿伊努人居住环境恶劣归因于"旧习(ky^ukan)"，而非殖民政策导致的贫困。报告特别指责阿伊努男性"剥削"女性，导致生育率下降，却无视日本殖民政策对传统生计的破坏。

【霍乱与天花的影响】数据分析显示惊人差异：1886-1887年Tsushikari的天花死亡率达37.4%，远超北海道平均的31-40%。更值得注意的是，阿伊努人早在搬迁前就预见到密集居住会加剧流行病风险，他们在请愿书中明确反对集中安置，这种传统防疫智慧却被殖民当局忽视。

研究结论指出，日本殖民政府通过将阿伊努文化病理化，构建了一套自圆其说的生物政治话语：一方面将健康危机归咎于受害者自身，另一方面又以"拯救者"姿态强化殖民控制。这种"否认实践关系"的叙事模式，与北美"处女地流行病理论"形成跨殖民地的呼应。Tsushikari的悲剧证明，当公共卫生成为殖民工具时，它不仅无法保护弱势群体，反而会加剧健康不平等。

该研究的意义在于突破了传统医学史研究的局限，将殖民政策识别为健康的社会决定因素(SDH)。通过将当代土著健康理论应用于历史分析，为理解殖民遗产对健康的影响提供了新范式。正如作者强调的，Tsushikari不仅是历史事件，更是理解制度性种族主义如何通过公共卫生系统运作的典型案例，这对当前全球土著健康权益运动具有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