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公民大会能否解锁公众对严格气候政策的接受度？基于卢森堡案例的实证研究

为解决传统政治机构在气候政策共识构建中的困境，研究人员以卢森堡气候公民大会(KBR)为案例，探究了协商民主工具对公众接受严格气候政策的影响。研究发现，政策支持者(赢家)的接受度最高，而反对者(输家)的接受度则取决于其对公民大会程序公平性与合法性的认可。该研究为突破气候政策僵局提供了新思路，表明气候公民大会(CA)能通过程序公平性弥合政策分歧。

　　

随着气候危机加剧，各国政府面临一个棘手难题：如何让公众接受需要付出高昂代价的严格气候政策？传统政治机构常因短视主义、利益集团干预和选举压力而陷入政策僵局，而民众对碳税等政策的抵触更让决策者举步维艰。这种困境催生了一个创新解决方案——气候公民大会(Climate Assembly, CA)。这种协商民主机制通过随机抽取公民参与政策制定，试图以程序公平性换取公众对艰难决策的支持。但关键问题在于：这些精心设计的民主实验，真能化解公众对严格气候政策的抗拒吗？

卢森堡大学(Université libre de Bruxelles, ULB)与卢森堡政府合作的研究团队，以该国首个气候公民大会"Klima Biergerrot"(KBR)为自然实验场，展开了一项具有开创性的研究。他们采用面板调查设计，在KBR进程的不同阶段收集了公众对五项气候政策建议的态度数据，并通过回归分析揭示了影响政策接受度的关键因素。研究发现呈现"冰火两重天"：虽然整体上公众对KBR提出的激进气候政策接受度偏低（低于中位数），但细分群体显示，支持政策内容的"赢家"自然成为最坚定的拥护者；而反对政策的"输家"群体中，那些认可CA程序公平性的人，其接受度会显著提升——每增加一个单位的程序公平感知，接受度就提高0.15个标准差。这证明公民大会确实能通过"输家同意"(loser consent)机制缓解政策阻力。

研究采用了三项关键技术方法：1) 追踪KBR全过程的纵向面板调查设计，捕捉态度动态变化；2) 基于程序公平理论构建多维度评估框架，测量参与感、透明度和代表性等指标；3) 使用多元回归模型分析政策接受度的预测因素，特别关注"结果有利性"(outcome favorability)与程序评价的交互效应。数据来自卢森堡专业调研公司Ilres执行的全国代表性样本。

结果部分揭示了一系列重要发现：

• 在"政策赢家"群体中，85%支持政策实施，其接受度主要取决于内容认同；
• "政策输家"虽占样本多数（约60%），但其接受度与对CA程序公平性的评价呈显著正相关；
• 最具争议的交通限行政策，在程序公平性评价高的群体中接受度提升23%；
• 教育水平与收入对接受度的影响被程序公平性完全中介。

结论与讨论指出，这项研究为破解气候政策困境提供了双重启示：一方面验证了"结果有利性"仍是政策接受度的最强预测因子，说明内容设计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发现程序公平性能有效培育"输家同意"，这对民主理论有重要发展——当人们认为决策过程公平时，即使反对政策内容也愿意接受。这为各国政府设计气候协商机制提供了实证依据：既要确保政策科学性，也要注重参与程序的包容性与透明度。

论文发表在《Environmental Science》上，其现实意义尤为突出：在欧盟各国纷纷设立气候公民大会的背景下，该研究首次量化证明了协商民主工具对政策落地的重要作用。特别是发现CA能同时满足"气候先锋"和"谨慎观望"两类群体的需求，这种"双轨制"接受机制，或将成为平衡气候行动紧迫性与民主合法性的关键。正如研究者Jean-Benoit Pilet团队强调的："当议会政治陷入僵局时，公民大会可能成为气候政策的'社会润滑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