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南旁遮普小农的空间想象约束：历史遗产、结构性限制与生计脆弱性的交织影响

这篇综述通过参与式工作坊和田野调查，揭示了巴基斯坦南旁遮普小农的"受限空间想象"（constrained spatial imaginaries）。研究指出，尽管小农批判现有技术官僚主义农业政策，但其提出的替代策略仍与工业化农业范式一致，根源在于绿色革命（GR）历史遗产、新自由主义结构性约束（如市场依赖）和生计脆弱性的三重限制。作者强调跨学科知识共创（transdisciplinary knowledge co-creation）应关注小农的现实约束，为农业政策创新提供新视角。

　　

引言

2022年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12名来自巴基斯坦木尔坦地区的小农聚集在当地农业大学，参加由研究团队组织的为期两天的参与式工作坊。这些平均拥有1.2公顷土地、种植棉花、小麦等作物的农民，本应提出颠覆性的农业改进方案，却意外地复刻了他们前一天才批评过的技术官僚主义策略。这一现象引出了核心问题：为何小农的空间想象（spatial imaginaries）会与既有的工业化农业逻辑高度吻合？

受限想象的理论框架

空间想象作为集体意义建构过程（Taylor 2002），在农业转型研究中常被用于分析人类与土地的互动范式。Wolford（2004）将其定义为"通过空间体验、感知和概念形成的认知框架"，而Schmook等（2023）则聚焦小农"对生产实践的理想改进方案"。本研究揭示的"受限空间想象"包含三个维度：

绿色革命的历史遗产

20世纪60-70年代的绿色革命（GR）通过新品种、合成投入品和机械化彻底改变了南旁遮普农业。一位老农回忆道："墨西哥小麦种子带来了第一次 surplus（剩余）"。这种现代化叙事深植于小农认知，即使面对生态退化，他们仍坚持"化肥是必须的"（2021年巴哈瓦尔布尔访谈）。CGIAR主导的技术推广体系，使"清洁的白色化肥"被视为优于"肮脏的有机肥"（Isgren 2016），形成难以撼动的技术崇拜。

新自由主义的结构性约束

农业知识私有化和市场自由化重构了小农的决策逻辑。工作坊中，农民提出的"遥感技术""超高密度果园"等高科技策略，实际反映了其对工业农业范式的路径依赖。更关键的是，市场依赖导致"失败的情感想象"（Copeland 2014）——小农将变革责任完全外化，认为"抗锈病品种必须来自政府"（2019年木尔坦访谈）。数字农业等创新因资源门槛反而加剧了这种认知剥夺（Guthman & Fairbairn 2023）。

生计脆弱性的现实考量

在债务循环（62%农民依赖赊购农资）和气候变化的双重压力下，小农决策呈现显著的短期导向。他们更倾向选择"可靠、即时、可见效果"的合成投入品（Isgren 2016），即使知道长期生态代价。这种"绝望的顺从"（Copeland 2014）在工作坊表现为：尽管生物多样性维护策略评分最高（3.48分），但农民仍认为"农药泛滥使其实施不现实"。

方法论创新：MARISCO的适应性改造

研究采用改良版MARISCO（脆弱性与风险管理系统）方法，通过知识图谱构建和策略评估两阶段工作坊，实现跨学科知识共创（transdisciplinary knowledge co-creation）。关键改造包括：

1. 增加社会系统与社会服务分析维度
2. 允许策略评估的弹性调整
3. 将应用场景从资源保护扩展到农业生产

22名参与者（12男10女）在系统性评估中，既揭露了技术官僚策略的矛盾（如评分1.47的Kissan Card数字补贴计划），也意外给予生态策略（如3.44分的绿肥）最高评价，显示系统思维能部分突破认知局限。

转型困境与可能性

在军事干政（Rafiq 2024）和精英垄断（Aftab & Ali 2023）的巴基斯坦农业政治生态中，类似La Vía Campesina的变革运动难以扎根。但研究发现，小农对结构性压迫具有清醒认知——他们清楚"中间商榨取利润"的困境，并表现出实验精神。例如对滴灌系统（评分2.67）的批评聚焦"成本维护难题"而非技术本身，显示其务实批判能力。

结论与政策启示

该研究突破了传统对农民"保守性"的简单归因，揭示出历史、结构和生计三维约束如何共同塑造认知边界。对于政策制定者，关键启示在于：

1. 需正视小农策略建议中的矛盾性，这恰反映其现实生存智慧
2. 跨学科共创过程本身能激活系统性思维，即使未产生激进方案
3. 在缺乏社会运动支持的语境下，技术改良可能是转型的更可行切入点

正如Wolford（2004）所言，真正的变革始于"带着所有多样性、复杂性和矛盾性的声音被听见"。这项研究通过精细呈现南旁遮普小农的受限想象，为全球南方农业转型困境提供了新的分析透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