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Arene Candide洞穴晚旧石器时代人工颅骨修饰的早期欧洲证据

本研究报道了意大利Arene Candide洞穴晚旧石器时代(LUP)个体AC12（约12,620-12,190 Cal BP）的人工颅骨修饰(ACM)证据。通过虚拟人类学和几何形态计量学分析，研究人员对比了AC12与不同时期意大利样本及全球ACM案例的颅骨形态，证实其为环形/周向型人工修饰的早期实例。这一发现将ACM在欧洲大陆的起源提前至旧石器时代，揭示了古代狩猎采集社会中文化介导的身体修饰在身份标识中的深远意义。

　　

在人类漫长的文化实践中，身体修饰始终是身份认同的重要载体。从穿孔贝壳到纹身工具，考古记录中不乏早期人类追求身体文化化的证据。然而，关于永久性身体修饰的起源，尤其是人工颅骨修饰(Artificial Cranial Modification, ACM)这一全球性实践的最早证据，学界仍存在诸多争议。意大利Arene Candide洞穴的发现，为这一谜题提供了关键线索。

佛罗伦萨大学生物系的研究团队通过对洞穴中一具编号AC12的成年男性颅骨进行多维度分析，揭示了旧石器时代人类对颅骨形态的刻意改造。这具可追溯至 Younger Dryas寒冷事件（约12,900-11,600年前）的颅骨，因其异常细长的形态自1970年代出土以来就引发学界争论——究竟是病理性的颅缝早闭(craniosynostosis)，还是人类最早的"头部塑形"艺术？

研究人员采用四项关键技术展开攻关：首先运用医学CT扫描和虚拟重建技术（使用Amira和MeshLab软件）对破损颅骨进行四组独立三维重建；其次通过几何形态计量学(Geometric Morphometrics)分析20个骨性标志点和129个表面半标志点；再采用主成分分析(PCA)和多元逻辑回归(MLR)对比ACM组、病理组及意大利晚旧石器-新石器时代(LUP-Meso-Neo)组的形态差异；最后通过Procrustes距离评估组间形状相似性。

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
主成分分析显示，AC12在所有重建版本中均显著偏离病理组和自然形态组，与环形斜型ACM组高度聚类。PC1（方差贡献率17.51%-31.12%）反映颅骨长度与额部扁平度，PC2（12.76%-14.13%）区分ACM特有的枕部后突特征。典型概率检验表明AC12属于ACM组的概率达99%（p<0.05），而属于病理组的概率不足0.0006%。

Multinomial logistic regression
多元逻辑回归模型以93.48%-100%的准确率将AC12分类至ACM组。交叉验证表明，该模型能有效区分三类样本，其中AC12与秘鲁、克里米亚等地的环形ACM标本形态一致性最高。

Pairwise Procrustes distance
形状距离分析揭示，AC12与ACM组的平均Procrustes距离（0.042）显著小于与病理组的距离（0.058）。值得注意的是，AC12与意大利本土LUP-Meso-Neo组的距离（0.047）反而接近其与ACM组的距离，暗示旧石器时代自然颅型本身具有较高变异性。

这项研究最终确认AC12是欧洲迄今最早（约1.26万年前）的ACM案例，其通过婴儿期绷带缠绕形成环形斜型修饰。这一发现具有三重意义：首先将ACM的起源明确追溯至旧石器时代，修正了先前认为该实践始于全新世的观点；其次揭示了Epigravettian文化中身体修饰作为世袭身份标志的功能，其与Arene Candide洞穴复杂的二次葬仪（如AC12颅骨被特意安置在患肥大性骨关节病的AC15个体墓石上）共同构成身份认同的仪式体系；最后为理解晚旧石器时代狩猎采集社会的文化传承提供了新视角——尽管ACM在该群体中并非普遍实践（洞穴中仅1/5完整颅骨显示此特征），但其存在暗示某些个体可能通过这种永久性身体改造获得特殊社会地位。

正如研究者Tommaso Mori和Vitale Stefano Sparacello强调的，这项发现不仅改写了ACM的时空分布图谱，更揭示了旧石器时代人类如何通过身体文化化实践来维系群体记忆。在气候变化剧烈的Younger Dryas时期，Arene Candide洞穴的葬仪可能成为狩猎采集者宣示领地权的方式，而AC12独特的颅型则是这种文化策略的物质见证。未来通过古DNA研究，或将进一步揭示这些"头部塑形"个体与群体其他成员的亲缘关系，为理解旧石器时代社会结构打开新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