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数字健康治理的全社会参与模式：跨部门协作与数据整合的实践探索

本研究系统梳理了中国数字健康治理体系的演进历程，针对数据碎片化等核心挑战，提出了基于全社会参与（whole-of-society approach）的治理框架。研究人员通过政策文献分析和技术应用评估，揭示了多层级治理体系在健康信息化（before 2010）、大数据驱动（2011-2019）和互联网医疗（after 2020）三个阶段的发展特征，为LMICs（Low- and Middle-Income Countries）提供了可借鉴的治理范式。该成果发表于《npj Digital Medicine》，对实现全民健康覆盖（UHC）具有重要政策价值。

　　

在数字化转型浪潮中，全球卫生系统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的《全球数字健康战略2020-2025》将治理置于核心地位，但如何构建适应本土特色的数字健康治理体系，特别是对于资源有限的中低收入国家(LMICs)，仍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命题。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在过去15年间经历了从医疗信息化、大数据驱动到互联网医疗的三阶段跃迁，其治理经验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然而，数据孤岛、城乡数字鸿沟、隐私保护与数据共享的平衡等问题，始终制约着数字健康技术的深度应用。

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团队在《npj Digital Medicine》发表的研究，首次系统描绘了中国数字健康治理的全景图谱。通过政策文献分析和623项数字健康技术应用的系统评价，研究揭示了中国特色的"全社会参与"治理模式——以国务院为战略协调中心，国家卫健委牵头12个部委形成跨部门协作机制，行业协会和学术机构共同参与的多层次治理体系。研究特别指出，尽管中国在5G基站部署（占全球66%）、电子健康档案(EHR)标准化等方面取得显著进展，但数据碎片化仍是阻碍数字健康发展的根本性障碍。

研究采用多方法学融合的分析框架：基于WHO-国际电信联盟(ITU)数字健康治理指南构建评估体系；通过政策文献计量分析1998-2024年间核心政策文件；运用国家卫生信息化发展指数(NHIDI)量化评估区域实施差异；对数字健康技术应用进行系统评价。这些方法为全面解析治理结构提供了多维证据。

【领导与治理】研究显示中国建立了政治承诺驱动的多层级治理架构。国务院发布《关于促进"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的意见》等纲领性文件，国家卫健委协调12个部委形成跨部门机制。中国互联网医疗健康产业联盟等行业协会制定了《互联网医院诊疗目录》等行业标准，国家远程医疗与互联网医学中心则开展互联网医疗定价等政策研究。

【战略与投资】政策演进呈现明显的三阶段特征：2002年启动医院信息系统标准化，2016年推行医疗大数据应用，2020年新冠疫情加速互联网医疗发展。北京等资源丰富地区采用自下而上的数据整合模式，而青海等地区则依托远程医疗实现四级服务体系覆盖。

【标准与互操作性】国家卫健委通过《"十四五"卫生健康标准化工作规划》建立四大标准体系：病案格式、疾病分类(ICD)、手术编码和医学术语。采用HL7、DICOM等国际标准与本土规范相结合的路径，如《电子病历基本数据集》等23项技术规范。

【基础设施】2023年数据显示中国城乡电网可靠性达99.9%以上，5G基站超404万个实现地级市全覆盖。但农村互联网普及率（63.8%）仍显著低于城市，催生了"银龄数字课堂"等适老化改造项目，累计培训超300万人次。

【服务与应用】系统评价发现数字健康技术应用自2018年显著增长， telehealth systems占主导（52.3%），主要应用于心脑血管疾病管理。苏州等地探索的隐私保护计算技术，通过联邦学习实现医疗数据安全共享。

研究结论强调，中国经验为LMICs提供了三点关键启示：首先，国家战略与多部门协调机制是治理基石；其次，基础设施建设需同步解决接入鸿沟（一级）、技能鸿沟（二级）和应用鸿沟（三级）；最后，隐私保护计算等技术创新可破解数据共享与安全的悖论。值得注意的是，研究也揭示了当前立法存在的局限性——如《个人信息保护法》对"健康数据"定义模糊，多层监管可能导致标准不统一等问题。

这项研究的价值在于首次系统论证了"全社会参与"模式在数字健康治理中的可行性，为各国特别是LMICs制定本土化数字健康战略提供了实证依据。正如通讯作者Yinzi Jin教授指出，未来的治理创新需要着力构建"需求导向、证据驱动、技术赋能"的动态调整机制，这将是实现健康中国2030与全球健康覆盖目标的关键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