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交流中意义与情境的灵活性评估：跨物种比较与语言演化新视角

这篇综述系统梳理了非人类交流中意义(contextual flexibility)与功能(functional variability)的灵活性研究现状。文章创新性地提出跨模态标准化术语体系，整合行为生态学(behavioral ecology)与比较心理学(comparative psychology)双重视角，构建包含交互情境(interactional)、社会环境(social)、内在状态(internal)和生态环境(environmental)四维度的分类框架（详见表2），为破解灵长类手势(gesture)、面部表情(facial)和发声(vocal)信号的多义性困境提供方法论突破，对语言演化"语用优先"(pragmatics-first)理论具有重要启示。

　　

非人类交流中的意义与情境灵活性研究

ABSTRACT
沟通灵活性的概念是重建语言演化史的核心，其中"情境灵活性"(contextual flexibility)的研究对理解语言演化的"语用优先"(pragmatics-first)理论尤为关键。尽管该领域取得显著进展，但定义不一致和方法学差异阻碍了跨模态研究。基于最新理论框架，本文提出研究情境和功能变异性的详细方法，采用与模态无关的标准化术语以促进跨物种比较。通过整合行为生态学和比较心理学的见解，旨在提升研究发现的可比性，为探索交流灵活性和语用学的演化轨迹奠定坚实基础。

I. 引言
行为灵活性指个体调整行为的能力，反映行为是自愿产生还是对刺激的反应。人类在交流行为中表现出极高的灵活性，能使用多种模态和组合传递多样信息。鉴于其对人类语言的重要性，比较研究者对其他物种交流灵活性的兴趣与日俱增。非人灵长类研究发现，信号与功能之间往往不存在一一对应关系，其交流具有高度情境敏感性，支持语言演化的语用优先理论。

然而，研究关注的增加也带来了定义和术语的混乱。过去，灵活使用常通过同一信号在不同情境或功能中的使用来推断。早期系统研究将手势交流的灵活性操作定义为"手段-目的分离"(means-end dissociation)，导致普遍认为灵长类手势交流比发声交流更灵活。但近期对发声和多模态交流变异性的研究挑战了这一观点。因此，需要适用于跨模态的信号"情境"和"意义"整合定义。

本文旨在通过三种方式解决这些问题：首先，重新审视比较灵长类交流研究中"灵活性"、"情境"和"意义"的使用和操作定义；其次，基于最新理论工作，提出情境和意义的分类，构建研究情境灵活性的框架；第三，讨论对语言演化的启示，以及新框架如何指导非人类语用学研究。

II. 比较交流研究中的灵活性与特异性

1. 定义和评估交流灵活性
   行为生态学家将灵活性定义为个体对即时环境或社会条件的适应性行为调整，是可逆的行为可塑性形式。而比较心理学家通常将交流灵活性定义为"手段-目的分离"——一个信号用于多个社会目标，反之亦然，通常在群落或物种水平评估。这些概念存在冲突，因为在前者看来，并非所有个体行为变异都算灵活性，其他因素如个体可预测性低也可能导致变异。

研究方法因模态而异。手势和面部信号研究多采用观察法推断信号使用的意图性，而发声研究主要采用回放实验检验功能指涉性假设。对手势交流的广泛观察导致其被认为异常灵活，而发声研究长期聚焦"情境特异性"信号，忽视情境可变性信号的报道。同样，面部信号常被认为与特定情境和功能相关，但多种灵长类被发现在多个场景中使用特定面部和发声信号。

1. 信号意义的灵活性操作
   确定非人类动物信号"意义"的核心挑战是判断信号是否具有目标导向性。现有共识认为，当信号是目标导向的，且发送者旨在改变接收者行为时，可确定信号意义。为确认信号的目标导向性，许多灵长类研究者聚焦"明显满意结果"(Apparently Satisfactory Outcomes, ASOs)——接收者行为改变后信号停止，反映可能的社会目标。当发送者表征目标状态时，一般效应("功能")变为意向效应("意义")，具体意义取决于信号类型。

ASO方法虽有用，但并非所有信号都导致特定接收者行为的即时改变。技术进步如DeepLabCut等自动姿势估计工具，正帮助研究者探索更细微的信号变异。尽管在评估信号类型和意义变异方面取得进展，但对"情境"这一复杂概念的研究仍显不足。

1. 交流情境的灵活性操作
   情境定义的分歧是面部、手势和发声信号研究差异的核心。在第一种用法中，情境通过列举与附加信息来源相关的要素来指定；第二种用法则通过指定指称对象周围的信息来定义。此外，"情境"、"环境"和"情况"的同义使用造成循环论证。

一些研究通过互动主体的积极、中性或消极情感状态来表征行为情境，这对主要假设信号与情绪有强关联的面部交流研究尤为重要。总体而言，情境定义在面部、手势和发声研究领域内外都存在分歧，限制了研究结论的可比性。

III. 标准化比较交流研究中的情境研究

表2概述了与非人类交流相关的环境(environmental)和行为(behavioral)情境的详细分类，将子类型组织为四大类：交互情境、社会环境、内在状态和生态环境。交互情境包括发送者和接收者信号前的行为、共享互动历史、接收者注意力和观众存在/组成；社会环境包括年龄、性别、等级、亲缘和社会关系；内在状态包括发送者和接收者的生理和情感状态；生态环境包括捕食者存在、栖息地类型、植被密度、天气等。

关键步骤包括：(i)识别丰富情境的信息类型；(ii)验证这些情境线索可被可靠评估；(iii)将其作为不同信号产生的预测变量纳入数据集。这种精细化情境分类方法可能得出新结论：一些被认为具有多重功能的信号可能实际只有单一功能，反之亦然。

IV. 进化语用学灵活性研究的启示

1. 灵活性不应作为交流系统的有无特征报告，也不应与变异性混为一谈，而应量化跨交流参数的变异性。
2. 信号情境和功能不应混淆，应分开研究。通过识别接收者行为的预期改变，可预测特定社会结果的存在与否。
3. 交流灵活性的比较研究需要多层次(个体、物种、种群)和多模态(如面部、手势、发声)方法。

Bohn等使用理性言语行为框架将黑猩猩交流建模为社会推理过程，接收者整合多种信息来源。后续工作通过形式化指定的概率模型扩展该研究，比较不同交流设置下(野生vs圈养；母婴vs其他关系)的信号意义。

未来研究需解决三个关键问题：如何区分具有相同功能的形态变异信号；共现的多模态信号是否构成给定信号的情境；如何减轻观察者偏见。此外，将情绪、情感和效价纳入情境和意义的讨论正当时宜。

V. 结论

1. 情境、功能、结果和意义的操作定义常被忽视，而这些是研究人类语言起源的重要工具。
2. 比较方法可能是破解人类特殊交流可塑性的有力工具，但进展取决于采用与模态无关的可比术语。
3. 标准化方法应应用于灵长目内外更多物种，在各种圈养到野生环境中，结合实验和观察技术。

本文提供情境、功能、意义和结果的基本定义及研究框架，希望研究群体能利用此框架，通过大规模合作理解交流灵活性的演化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