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平台中介下的护理与家政工作：德国"爱与金钱"的社会交换研究

这篇研究揭示了德国数字平台中介的护理与家政工作（care and domestic work）中独特的"社会交换"模式。通过2019年大规模调查数据，发现该领域工作安排呈现低工时、非正式化（informality）特征，而工作者与客户关系更倾向友好型而非专业型，挑战了平台经济（platform work）典型的按需（on-demand）逻辑。

　　

数字平台中介下的护理与家政工作：德国情境中的"爱与金钱"交换

ABSTRACT

随着护理需求增长，私人家庭的付费护理和家政工作日益市场化。数字平台作为中介方，却鲜有系统研究探讨由此产生的工作安排。本研究将平台中介的护理和家政工作视为工作者与客户间"爱与金钱"的社会交换，揭示了德国大型平台调查数据中呈现的特殊工作形态。

1. 引言

   德国正面临"护理危机"（care crisis），表现为护理需求增加与供给减少的矛盾。传统护理经济面临福利削减和专业护理人员短缺的双重压力，而人口老龄化和女性就业率上升使家庭护理供给更显不足。在此背景下，数字护理平台（如Care.com和Helpling）应运而生，但相关研究多聚焦工作条件恶化、平台控制等定性分析，缺乏系统性量化研究。

现有文献指出两大核心问题：一是这类工作具有女性化、移民化特征，普遍存在低报酬、非正式就业（informality）等问题；二是护理工作本质上是建立信任和隐私基础上的社会交换，需要时间培育优质护理关系（Himmelweit, 1999）。本研究首次基于德国2019年平台调查数据，系统分析这种特殊交换关系中的工作条件（"金钱"维度）和工作者-客户关系（"爱"维度）。

1. 私人家庭中的付费护理与家政工作：一种社会交换

   护理工作本质上是"爱"（情感关系）与"金钱"（经济回报）的复杂交织。工业革命后，这种交换长期被置于"敌对世界"（Zelizer, 2000）的二元框架下。但当代研究表明，这两种资源可以共存于工作关系（Folbre, 2012）。

在德国这个家庭主义福利国家，尽管公共护理服务较发达，家庭（尤其女性）仍是护理主要提供者。政策试图通过税收优惠等措施鼓励家庭服务正规化，但实际效果有限。这种交换关系存在明显权力不对称：工作者通常更依赖雇主，而护理工作特有的"爱的囚徒困境"（England, 2005）使工作者更难争取更好待遇。

2.1 私人家庭中的工作条件

德国付费家庭护理主要由东欧移民女性承担（Lutz & Palenga-M?llenbeck, 2010）。尽管2013年德国批准ILO《家庭工人公约》，但该领域仍普遍存在低报酬、缺乏社会保障等问题。德国家庭可通过多种方式雇佣家庭工作者，包括迷你工作（mini-job）制度、自雇或非正式雇佣。据估计，德国88.5%的清洁工作未申报（Enste, 2019）。

2.2 护理工作平台

数字平台作为新型中介，将传统就业转化为零工（gig）形式。多数平台遵循"现货市场"（spot market）逻辑（De Stefano, 2016），强调即时性、短期性和工人可替代性（fungibility）（Flanagan, 2019）。但护理平台面临双重逻辑冲突：既要满足按需经济要求，又要适应护理工作特有的关系属性。

2.3 护理平台的工作条件

质性研究显示平台护理工作存在低报酬、社会保障缺失等问题（Rodríguez-Modro?o et al., 2022）。德国研究发现平台清洁工平均每周工作18小时，面临健康风险（Gerold et al., 2022）。平台通过数字档案等技术尝试正规化（Ticona & Mateescu, 2018），但实际形成"选择性正规化"（van Doorn, 2020）——仅规范支付环节而回避雇佣关系。

1. 数据与方法

   2019年对德国大型国际护理平台工作者进行标准化在线调查。最终分析样本n=278（过去四周有工作记录者），数据通过后分层加权处理，可推及该平台2019年活跃工作者群体。

2. 工作安排

   4.1 工作条件

   72.3%的受访者将平台工作视为补充收入，平均时薪13.3欧元（高于当年9.19欧元最低工资）。但70.9%无正式合同，54.1%收取现金报酬。社会保障覆盖极低：仅27.2%缴纳国家养老金。工作时间呈现高度不稳定性：61.6%工时波动，43%周末工作，35%晚间/夜间工作。

4.2 工作者-客户关系

73%受访者描述关系为"友好型"，55%认为"尊重"，仅26%选择"专业型"。关系发展呈现长期性特征：75%非临时工作，70%持续2个月以上。但63%的既往工作关系仅维持1-2次服务，显示匹配成功率有限。

1. 讨论与结论

   研究发现平台护理工作呈现矛盾特征：一方面保持传统家庭服务的非正式性，另一方面通过数字中介创造新型交换形式。工作者接受非标准工作条件的动因包括：补充收入性质减轻经济依赖；时薪高于最低工资；以及关系维度带来的内在满足。这种"爱的囚徒困境"使工作者可能接受不利条件以维持关系。

研究首次系统揭示德国平台护理工作的双重逻辑冲突：数字平台的按需经济原则与护理工作必需的长期关系构建之间存在张力。政策层面需推动平台在劳资谈判中发挥更积极作用，促进家庭护理服务的正规化与专业化。未来研究应关注不同平台模式的比较效应，以及后疫情时代工作条件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