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循环型未来：未来塑造实践在向循环食品系统转型中的作用

《Futures》：Shaping circular futures: The role of future-making practices in the transition to circular food systems

本研究基于社会实践理论，分析瑞士四个案例中日常实践如何通过转构性重新定义废物价值，推动循环食品系统转型，揭示日常实践在协商不同循环经济愿景中的核心作用。

　　在当前全球范围内，关于可持续发展的讨论日益增多，其中“循环型食品系统”的愿景逐渐成为核心议题之一。这些愿景不仅引导着减少浪费和再生资源的策略，还塑造了未来食品系统的方向。然而，尽管循环型经济（Circular Economy, CE）的理念广受关注，但其在食品系统中的实际转化仍存在不确定性。本文聚焦于瑞士的食品系统，探讨日常生活中如何通过未来塑造实践重新定义与废弃物的关系，并推动循环型食品系统的转型。通过社会实践理论（Social Practice Theory）和“转化性”（transformativity）的概念，我们分析了不同主体如何在日常生活中重塑废弃物的遭遇、价值和融入循环型物质流动的方式。基于2023年对四个瑞士食品系统案例的定性实地研究，包括从尿液中生产肥料、城市水培农业、社区食物浪费再分配以及生物动力社区支持农业（CSA）等，我们展示了不同实践如何使替代性的废弃物价值变得具体，并引导人们参与到正在形成的循环型未来中。通过这一分析，我们强调了日常生活的关键作用，即在这些场景中，循环型愿景被协商、调整和实施。

在食品系统的未来愿景中，我们能够看到多种多样的构想。循环型经济相关的愿景尤为突出，它们围绕着减少和重新整合废弃物材料在生产循环中的使用，以满足人们、动物和土壤的需求。然而，尽管这些愿景具有吸引力，但向循环型食品系统的过渡仍然模糊不清，尚未实现。这是因为“循环型经济”本身是一个具有争议的概念，不同的群体对其有着不同的理解、优先事项和对可持续转型的假设。例如，在废弃物的管理与利用方面，一些愿景强调“充分性”，并关注日常减少和再利用的劳动，以此挑战持续增加生产和消费的压力。这些愿景将废弃物的价值置于其社会生态效益之上，而非仅仅关注其经济潜力，并将其循环视为满足基本需求的一种方式。相反，绿色增长愿景则将废弃物重新定义为一种新的商品，他们通过企业主导的技术创新来实现“废弃物变财富”的理念，从而提升效率，但并未从根本上挑战消费主义。

尽管循环型愿景被广泛宣传，但我们对它们如何在日常生活中被实践却知之甚少。已有研究关注了再利用、维修和可持续消费，强调了日常实践在推动转型中的作用。然而，很少有研究探讨这些实践如何与未来相关联。换句话说，人们如何通过与废弃物的互动来塑造哪些循环型未来是可想象、可接受和可实现的。虽然社会实践理论已经越来越多地强调社会实践的未来导向，揭示了人们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与未来互动，但我们将这一理论应用于循环型经济转型的背景下，重点分析废弃物关系如何在实践中被重新定义。同时，我们还填补了未来塑造文献中的一个空白，即以往的研究常常聚焦于企业环境中正式的愿景制定和规划活动。在这里，我们则探讨了循环型未来如何通过日常与废弃物的互动被实践和协商。因此，“日常”在这里并不意味着无意识或不加反思的活动，而是强调未来塑造不仅发生在正式的愿景制定过程中，也发生在日常生活的具体实践中。未来塑造，即通过物质和象征性的重新分类，使废弃物成为某种可能的未来形式。

我们提出的问题是：“日常未来塑造实践如何重新定义与废弃物的关系，并推动向循环型食品系统的转型？”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们采用并扩展了Lehtokunnas（2023）提出的“转化性”概念，该概念区分了习惯性、计划性和实验性的实践模式。这一框架使我们能够分析不同与废弃物的互动方式如何塑造正在形成的循环型未来。这些未来是部分的、情境化的和不断演化的，它们通过日常实践逐渐显现。

我们并不将未来视为遥远的愿景或正式的规划过程，而是探讨未来如何在当下通过废弃物的遭遇、解释和重新评估的方式被实践。我们概念化实践为一种连接既有愿景和具体行动的主动界面，其中行动者通过解读、评估和适应循环型愿景的想象，与本地关切、限制和价值观互动。基于这一视角，我们关注日常未来塑造实践：行动者如何通过习惯性、计划性和实验性的方式重新定义与废弃物的关系，从而使替代性的循环型未来变得清晰可见。这种概念框架使我们能够分析循环型食品系统的转型并非仅仅由宏观愿景或技术解决方案驱动，而是通过日常生活中与废弃物的多样化互动逐渐实现。

我们的研究聚焦于瑞士的食品系统，其中生物质废弃物是循环型经济干预的关键领域。我们分析了四个组织如何通过不同的循环型物质流动减少食品和有机废弃物，包括从尿液中生产肥料、城市水培农业、社区食物浪费再分配以及生物动力社区支持农业。这些案例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比较基础，以探讨不同未来塑造实践如何实践循环型经济。我们采用定性研究方法，结合在不同项目地点的参与式观察，如农场商店、公共食物废弃物冰箱和肥料生产工厂，以及24次半结构化访谈。

本研究通过实践理论的视角，深化了对可持续转型的理解，分析了日常实践作为未来塑造形式的作用。基于Lehtokunnas（2023）在食品废弃物背景下发展出的“转化性”概念，我们将其扩展应用于更广泛的循环型食品系统实践。我们使用“转化性”来分析习惯性、计划性和实验性与废弃物的互动如何实践和协商竞争性的循环型愿景。通过这一分析，我们推动了未来塑造作为实践的文献（Wenzel, 2022, Whyte et al., 2022）的发展，将研究扎根于日常行动，而非正式的规划和组织展望。最后，我们为批判性的循环型经济研究做出了贡献，强调了这些实践中的价值判断，展示了废弃物如何被重新分类和赋予意义，从而影响哪些循环型未来是可行的。理解循环型经济愿景如何在日常实践中被接受、重新解读或抵制，对于研究和实践都至关重要，因为它揭示了可持续转型在何种条件下通过与人们日常惯例、价值观和物质限制相一致的行动得以实现。

在食品系统中，循环型经济的核心原则围绕着植物生物质主要用于生产人类食品，而食品生产和工业食品加工中的剩余物和副产品，以及不可避免的食物浪费，则被重新利用或回收，以实现对作物的施肥、土壤健康的维护以及动物的喂养。因此，向循环型食品系统的过渡不仅需要改变生产方式和废弃物管理，还需要改变消费实践和社会文化规范。正如Lehtokunnas（2023，第2页）所指出的，循环型经济应被视为“一种尚未完成的社会转型”。这种观点揭示了循环型经济的动态性和持续性，它不是静态的目标，而是一个不断演进的过程。

在瑞士，循环型经济的概念已有几十年的历史，特别是在废弃物管理领域。尽管长期致力于提高原材料的使用效率，但“实现可持续利用原材料和系统确保闭环物质循环的目标尚未达成”（BAFU, 2024）。瑞士作为一个高收入且资源有限的国家，拥有强大的环境政策传统，已经建立了完善的废弃物管理体系。然而，将循环型经济原则应用于食品系统仍然是一个不断发展和演进的过程，且存在多样化和有时碎片化的做法。

在国家层面，循环型经济在联邦政府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中占据重要地位。它被推广为一种提升资源效率、减少环境影响和支持经济韧性的方法，通过创新实现。诸如绿色政府采购和与“循环型经济瑞士”（Circular Economy Switzerland）和“资源对话”（Ressourcen-Trialog）等平台的合作，旨在延长产品生命周期并实现物质循环。

尽管有这些举措，瑞士在人均废弃物生产方面位列经合组织（OECD）国家前三（Magazzino & Falcone, 2022），每年估计产生约280万吨的食物浪费（Beretta & Hellweg, 2019）。这些数据突显了在处理生物质废弃物和实现食品系统中的循环型物质流动方面仍面临的持续挑战。

关键的是，瑞士的联邦体系决定了循环型经济如何具体呈现。州和地方政府不仅仅是执行国家战略，它们在定义循环型经济概念如何在日常生活中被解释和实践方面发挥着决定性作用。正如BAFU所指出的，“他们（州和市镇）提供了在地方层面体验到的现实，这些现实是填补国家层面框架所必需的。”在这种背景下，循环型经济不是一个单一的政策项目，而是一系列嵌入于不同地方环境中的不断演进的实践。

这些特点使瑞士成为探讨循环型未来如何通过日常与废弃物的互动展开的特别重要背景，以及循环型经济如何在不同的食品系统环境中被适应、争议或转变。通过分析这些案例，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循环型经济在实践中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以及其如何在不同社会背景下被重新定义和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