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区护士COVID-19疫苗接种障碍与道德困境的批判医学人类学解析

针对医护人员疫苗犹豫影响公众接种行为的关键问题，香港理工大学Judy Yuen-man Siu团队通过质性访谈35名未接种COVID-19疫苗的香港护士，运用批判医学人类学(CMA)框架揭示其拒绝接种的多层次动因：个体安全顾虑、社交媒体负面信息传播、对资本化疫苗生产的质疑及中医文化信任。研究为化解医护群体疫苗犹豫提供了社会生态学干预路径，对公共卫生政策制定具有重要启示。

　　

在全球COVID-19疫苗接种率仅32%完成加强针的背景下，医护人员尤其是护士群体表现出的疫苗犹豫现象引发关注。既往研究表明，当医疗从业者对免疫接种持保留态度时，公众接种意愿会显著降低。令人意外的是，在东西方社会中，护士始终是医疗系统内对COVID-19疫苗最犹豫的群体——香港两项调查显示，仅40%-63%的护士愿意接种，远低于实现群体免疫的阈值。这一现象形成恶性循环：作为与患者接触时间最长的医疗群体，护士的犹豫态度可能进一步削弱公众接种信心。

为深入解析这一现象，香港理工大学健康及社会科学学院应用社会科学系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开创性研究。研究者采用批判医学人类学(CMA)框架，通过深度访谈35名未接种疫苗的香港注册护士，首次系统揭示了护士疫苗拒绝行为背后交织的社会文化因素。该研究突破传统健康信念模型的理论局限，将疫苗接种决策置于更广阔的政治经济语境中分析，相关成果发表于国际疫苗学权威期刊《Vaccine》。

研究采用质性描述性方法，通过2022年9-12月的半结构化访谈收集数据。样本通过Facebook医疗社群和滚雪球抽样招募，严格限定为30岁以上、接受本地护理教育且未接种的华裔护士。运用主题分析法，数据按CMA框架的四个社会层级（个体、微观社会、中观社会和宏观社会）进行编码，并通过成员核查和重编码确保信效度。

研究结果呈现两大主题：

1. 疫苗接种障碍：

   • 个体层面：100%参与者对疫苗安全性存疑，89%因社交圈内目睹副作用案例而强化担忧。典型表述如"mRNA疫苗可能改变DNA"的社交媒体谣言被广泛采信。

   • 微观社会层面：86%参与者受医疗同行在WhatsApp等平台传播的负面信息影响，形成"疫苗利益链"的集体想象。

   • 中观社会层面：69%反对政府"疫苗通行证"政策，40%通过职场社交网络交流规避接种的技巧。

   • 宏观社会层面：所有参与者质疑疫苗的商业化本质，57%更信赖"无功利性"的中医药预防作用。

2. 道德困境：

   • 职场污名：全部参与者遭遇管理层施压，在病房爆发疫情时被归咎。

   • 职业伦理冲突：94%质疑自己作为"健康榜样"的正当性，89%担忧未接种可能危害患者，46%为向患者隐瞒接种状态而内疚。一名参与者坦言："建议患者接种而自己拒绝，感觉在道德上背叛了护理誓言"。

讨论部分指出，该研究通过CMA框架拓展了Brewer疫苗接种模型的理论边界，揭示护士疫苗拒绝是资本主义医疗体系下多层级社会化的产物：个体认知被社交媒体的"信息茧房"塑造，中观层面的政策抵抗反映对建制的不信任，宏观上对疫苗商业化的质疑与传统医学的文化自信形成张力。值得注意的是，参与者将社交媒体的"非利益相关"属性建构为可信度标志，这种认知偏差使得专业医护群体也难逃错误信息的影响。

该研究的实践意义在于提示：传统"自上而下"的疫苗接种运动需转向"共建式"干预。建议医疗机构通过平等对话化解护士的政策抵触，卫生部门应强调疫苗决策的医学独立性以消解商业性质疑。研究同时呼吁关注医护人员的道德困境——当专业伦理要求与个人健康认知冲突时，制度支持体系的缺位可能加剧职业倦怠。这些发现为全球范围内应对卫生从业者疫苗犹豫提供了文化敏感的干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