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编辑技术在生态保护中的民主困境与出路：从工具性参与到实质性对话的范式转变

本文系统批判了基因驱动(Gene Drive)等遗传修饰技术在生态保护应用中公众参与的"工具性倾向"问题，通过分析193篇文献揭示当前参与实践存在知识等级固化、权力失衡等弊端。研究创新性提出"过程阐述-多元放大-争议接纳"三重路径，为CRISPR等新兴技术治理提供了兼顾环境正义与民主审议的框架，对防范生物殖民主义具有重要警示意义。

　　

随着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的突破，基因驱动(Gene Drive)等遗传修饰技术为生态保护带来了革命性前景——通过定向改变野生种群基因特征，可能实现入侵物种控制或濒危物种保护。然而这种"编辑生命"的能力也引发深层伦理危机：当科学家在实验室操纵CRISPR-Cas9系统时，谁来决定哪些基因该被增强或消除？技术开发者与受影响社区之间日益扩大的权力鸿沟，正使这项技术陷入"民主赤字"的困境。

传统遗传修饰技术(GMOs)的历史教训警示我们，缺乏实质性公众参与的技术推广往往遭遇强烈抵制。尽管国家科学院(NASEM)等机构强调公众参与应与科研成果同等重要，但现实中的参与实践却常沦为"教育公众"的单向传播或"获取社会许可"的工具性操作。更严峻的是，全球82%的基因驱动研究由北美和欧洲机构主导，而拟开展田间试验的非洲、太平洋岛国等地区却面临信息不对称、监管真空等问题，这种"全球北方研发-全球南方试验"的模式暗含生物殖民主义风险。

为系统考察该领域参与实践的现状，研究人员采用Scopus数据库构建了193篇文献的语料库，聚焦2012-2024年间涉及基因编辑技术与公众参与的社科文献。通过三级筛选最终确定76篇核心文献，其中15篇专门讨论生态保护应用。研究采用批判性话语分析方法，从"谁参与-如何参与-为谁服务"三个维度解构参与实践中的权力关系。

关键技术路线包括：(1)构建"基因技术+参与民主"交叉检索策略，限定社会科学学科领域；(2)采用雪球抽样补充文献网络；(3)建立应用场景分类框架(生态保护/病媒控制/通用讨论)；(4)整合环境正义理论与科学技术研究(STS)分析范式。特别关注土著社区、全球南方群体等边缘化主体的参与障碍。

研究发现当前参与实践存在三重矛盾：

1. 1.

   参与目标错位

   开发者主导的参与活动68%采用"赤字模型"，将公众视为需要科普教育的对象。如疟疾基因驱动项目中，资助方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同时把控技术研发、监管制定和公众参与环节，形成"治理捕获"。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作为全球最大基因驱动资助方，其"安全基因"项目的军事背景更强化了参与的工具性色彩。

2. 2.

   知识等级固化

   风险评估指南普遍将参与窄化为"风险沟通"，忽视价值争议。典型案例显示，太平洋岛国被西方研究者建构为"理想实验室"，土著知识体系被排除在决策之外。术语选择暴露权力结构——将原住民称为"利益相关者"而非"权利持有者"，实质消解了其主权地位。

3. 3.

   时空维度缺失

   92%的参与活动未考虑技术应用的代际影响和跨境效应。美国转基因板栗树释放评估中，研究者提出"互惠性修复"框架，要求评估技术是否支持土著生态修复实践，但这类案例不足总量的15%。

研究提出三个转向路径：

1. 1.

   过程显性化

   建立研发-审批-部署三阶段参与模型。在研发阶段采用"叙事透明"方法，通过故事讲述揭示技术背后的世界观冲突。如将基因驱动与农业转基因(GMOs)的关联公开讨论，而非刻意回避争议历史。

2. 2.

   多元知识合法化

   创新"知识参与"机制，承认土著知识、女性主义认识论等非科学知识体系的合法性。夏威夷原住民通过"再生性拒绝"实践，将技术抵制转化为文化复兴行动，这种案例为知识民主化提供新范式。

3. 3.

   争议常态化

   重构"接受度"标准，承认争议的技术政治属性。在澳大利亚啮齿动物基因驱动项目中，开发者主动预留技术弃用选项，这种"保持开放"策略使参与真正具备影响技术路向的潜力。

该研究对完善生物技术治理具有多重启示：方法论上突破"上游参与"隐喻的线性局限，提出迭代式参与框架；实践上警示依赖军事和慈善资本的技术研发可能扭曲参与本质；理论上创新性融合环境正义与STS研究，为评估技术民主化提供新指标。正如研究者强调，当基因编辑可以重写生命密码时，民主参与不应仅是技术推广的润滑剂，更应成为塑造技术伦理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