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教师的情绪劳动：以在非洲孔子学院任教的志愿汉语教师为例的研究

《Frontiers in Psychology》：Novice teachers’ emotional labor: a study of volunteer Chinese teachers in African Confucius Institutes

情感劳动与跨文化适应：非洲孔子学院志愿中文教师情绪规则及劳动策略研究。通过16名志愿教师的半结构化访谈，发现其情感劳动受职业规范（如教学热情、耐心）、组织层级（如尊重上级、避免冲突）、社会文化规则（如适应时间观念、符合本地对华人的印象）及个人经验（如师生关系构建）四级规则影响，采用表面/深层表演及自然情感表达策略，揭示新手教师在跨文化语境中如何动态平衡内外部情绪约束，为师资培训提供理论依据。

　　在国际教育合作日益深化的背景下，中国志愿者教师（VCTs）在非洲孔子学院的实践成为研究情感劳动的重要课题。这项研究聚焦于这些教师在跨文化教学环境中如何应对情感劳动，以及他们所遵循的情感规则如何影响其教学策略的选择。通过深入探讨这一现象，不仅有助于理解情感劳动理论在非英语教学语境中的适用性，也为改善志愿者教师的情感状态和教学成效提供了理论支持和实践建议。

### 情感劳动与教师角色的复杂性

教师这一职业本身就具有高度的情感投入性，尤其是在语言教学领域，情感劳动的表现尤为突出。情感劳动指的是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为了符合专业规范和组织期望，主动调节自身情绪以创造适当的情感表达。这一过程可能涉及表面行为的调整（surface acting）和内在情绪的重构（deep acting），甚至包括表达真实情感（naturally felt emotions）。教师在课堂中不仅要管理自己的情绪，还要引导学生的情感体验，从而形成一种双向的情感互动。

在跨文化教学环境中，这种情感劳动的复杂性进一步加剧。不同文化对情感表达的期待存在显著差异，教师必须在这些文化规范之间找到平衡点。例如，中国教师在本土教育体系中习惯于严格而充满关怀的教育方式，但在非洲教学环境中，这种模式可能遭遇文化冲突。非洲学生和教师对情感表达的接受度往往更为宽松，尤其是在涉及纪律和批评时，教师需要更加谨慎地调整自己的情绪表现，以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误解或矛盾。

此外，志愿者教师的身份也增加了情感劳动的挑战。他们通常不具备长期在海外工作的经验，而且往往在完成学业后立即赴任，缺乏足够的职业准备。在这样的背景下，情感劳动不仅是教学技能的一部分，更成为他们适应新环境、建立专业形象和实现教育目标的重要手段。然而，由于缺乏系统的支持体系，这些教师常常独自面对情感压力，导致其教学体验和心理状态受到负面影响。

### 情感规则的多层次影响

研究发现，志愿者教师在非洲教学中面临的情感规则可以分为四个主要类别：专业规则、组织规则、社会文化规则和个人规则。这四种规则在不同层面影响着教师的情感劳动策略，构成了他们适应和应对跨文化教学环境的核心框架。

**专业规则**是最具影响力的规则之一。它涵盖了语言教学标准、文化教学规范以及语言能力要求。这些规则要求教师在教学过程中表现出积极的态度和耐心，以确保学生的学习效果。例如，许多教师提到，他们需要在课堂上营造愉快的氛围，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同时，他们也要具备足够的语言能力，以应对学生提出的各种问题。这种专业规则不仅要求教师在教学内容上保持高标准，还要求他们在情感表达上做出相应的调整，以符合教学专业性的期待。

**组织规则**则强调了教师在机构内部的行为规范，如对上级的尊重、避免冲突以及作为文化大使的角色。在中国的教育体系中，教师通常被要求对领导保持尊重和礼貌，而在非洲的教育环境中，这一规则依然适用，但其执行方式可能有所不同。例如，教师在面对学校领导的管理要求时，往往选择表面的顺从，而不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这种做法不仅有助于减少组织摩擦，也符合中国教育文化中对权威的尊重传统。

**社会文化规则**涉及教师如何适应当地的文化习惯和对中国人形象的期待。在非洲，中国教师常被视作谦逊、有礼貌和具有奉献精神的代表。这种社会文化规则促使教师在与学生和当地同事的互动中，刻意调整自己的行为，以符合外界对他们的期待。例如，一些教师提到，他们需要在课堂上表现出更多的耐心和理解，尤其是在面对学生迟到或不守纪律的行为时。这种情感规则不仅影响教师的日常行为，还塑造了他们在教学中的态度和表达方式。

**个人规则**则源于教师自身的教学经历和个性特征。每位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都会形成独特的教学风格和情感表达方式，这些规则往往具有高度的个性化特征。例如，一些教师倾向于与学生建立亲密的师生关系，他们希望通过自然的情感交流拉近与学生的距离。另一些教师则更注重通过积极的鼓励和反馈来激发学生的学习动力。这些个人规则不仅反映了教师的专业素养，也体现了他们在跨文化教学中对自身角色的再认识和再定位。

### 情感劳动策略的多样性与挑战

在应对这些情感规则的过程中，教师采用了多种情感劳动策略，包括表面行为的调整、内在情绪的重构以及自然情感的表达。这些策略在不同情境下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同时也带来了不同的挑战。

**表面行为的调整**（surface acting）是教师最常用的策略之一。它指的是教师在不改变自身真实情绪的情况下，通过调整外在表现来符合社会或组织的期待。例如，一些教师在面对学生不守纪律的行为时，会刻意表现出严厉的态度，即使他们内心并不愿意。这种策略虽然有助于维持课堂秩序，但长期使用可能导致情绪耗竭和心理压力。

**内在情绪的重构**（deep acting）则要求教师通过调整自己的内心感受来达到情感表达的一致性。这种策略通常涉及认知重构和自我激励，教师通过重新定义教学情境，将负面情绪转化为积极的教育行为。例如，一些教师在面对学生提问时，会将焦虑和不确定感转化为对教学的进一步投入，从而提升自己的教学能力。

**自然情感的表达**（naturally felt emotions）则是教师在教学过程中真实情感的流露。这种策略通常在教师与学生之间建立起更为真诚的联系，有助于增强师生互动的质量。然而，自然情感的表达在跨文化环境中可能受到限制，尤其是在涉及敏感话题时，教师往往需要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 文化适应与情感劳动的互动

在跨文化教学环境中，教师的情感劳动不仅是个人行为，更是一种文化适应的过程。文化适应意味着教师需要在保持自身专业身份的同时，调整自己的情感表达方式，以符合当地的文化规范。这种调整可能涉及对时间观念、社交礼仪、师生关系等多方面的重新认识。

例如，在非洲，时间观念与中国的传统时间观念存在差异。许多非洲国家的师生对准时性的要求较为宽松，迟到或缺席并不被视为严重的问题。然而，中国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通常强调严格的时间管理，这导致他们在课堂上对迟到或不守纪律的行为表现出不满。在这种情况下，教师需要通过情感劳动来调节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因文化差异而产生的冲突。一些教师表示，他们会通过表达关心和理解来缓解这种紧张关系，而不是直接批评学生。

此外，教师在跨文化适应过程中还面临身份认同的挑战。他们需要在多种角色之间进行平衡，如教师、文化传播者和国际关系的参与者。这种多重身份要求教师在情感表达上更加灵活，以适应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情感需求。例如，一些教师在课堂上扮演严格的教育者角色，而在与学生私下交流时，则更倾向于以朋友的身份出现。这种角色转换需要教师在情感劳动中不断调整自己的行为和表达方式，以保持一致的专业形象。

### 情感劳动对教师职业发展的意义

情感劳动不仅是教师职业的一部分，更是影响其职业发展的重要因素。研究发现，情感劳动与教师的职业满意度、心理幸福感和教学效果密切相关。通过合理的情感劳动策略，教师可以更好地应对跨文化教学中的挑战，从而提升自身的教学能力和职业适应性。

然而，情感劳动的强度和方式也会影响教师的心理健康。例如，过度依赖表面行为的调整可能导致情绪耗竭和职业倦怠，而缺乏外部支持的教师则可能难以有效调节自己的情绪。因此，建立完善的情感支持体系对于志愿者教师来说至关重要。这包括提供文化敏感性培训、心理辅导服务以及职业发展指导，以帮助教师更好地应对跨文化教学中的情感挑战。

### 对教育实践的启示

这项研究的发现对教育实践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首先，它强调了情感劳动在跨文化教学中的重要性，表明教师的情感管理能力是影响教学效果的关键因素之一。因此，教育机构应重视教师的情感需求，提供相应的支持和培训，以帮助他们更好地适应不同的文化环境。

其次，研究揭示了情感规则的动态性和复杂性，表明教师在跨文化教学中需要不断调整自己的情感表达方式，以符合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期待。这要求教育机构在教师选拔和培训过程中，更加注重文化适应能力的培养，而不仅仅是语言教学技能。

最后，研究呼吁建立长期的情感支持机制，以提升志愿者教师的工作满意度和心理幸福感。通过提供系统的情感培训和心理辅导，教师可以更好地应对跨文化教学中的情感挑战，从而实现更有效的教学实践和更持久的职业发展。

### 结论

综上所述，中国志愿者教师在非洲孔子学院的实践中，面临多重情感规则的挑战，这些规则包括专业规范、组织要求、社会文化期待和个人情感表达。教师通过表面行为的调整、内在情绪的重构以及自然情感的表达等策略，来应对这些规则，从而维持课堂秩序和教学效果。然而，由于缺乏系统的支持体系，这些教师常常独自面对情感压力，导致其教学体验和心理状态受到影响。

因此，教育机构应重视志愿者教师的情感需求，提供全面的文化适应培训和心理支持服务，以帮助他们更好地应对跨文化教学中的挑战。同时，教师自身也需要在教学实践中不断调整自己的情感表达方式，以适应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教育需求。只有通过情感劳动的合理管理和有效支持，才能确保志愿者教师在跨文化教育中的可持续发展和心理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