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紧急宣言能否成为城市治理转型的催化剂？探索城市气候治理的变革性潜力

面对全球气候行动滞后的困境，研究人员以城市气候紧急宣言(CEDs)为切入点，探讨其如何突破制度障碍、推动变革性城市治理(Transformative Urban Governance)。通过分析全球2366份CEDs案例，研究发现宣言虽建立了跨部门协调机制，但在社会公正、制度创新等方面存在明显不足。该研究为城市气候治理提供了"协调-创新-解锁-管理"四维能力框架，发表于《Urban Transformations》，对重构气候危机下的城市治理范式具有重要启示。

　　

在全球气候行动陷入"承诺疲劳"的背景下，城市气候紧急宣言(CEDs)运动自2016年兴起后迅速席卷全球，但近年来新增宣言数量骤减——2022年后仅109个城市加入，仅占总数2366的4.6%。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现象引发学界深思：当气候危机遭遇"复合城市危机"(Compound Urban Crises)，这些政治宣言究竟能否打破制度僵局，真正推动城市治理转型？Katharina H?lscher领衔的国际团队在《Urban Transformations》发表的研究给出了创新性分析框架。

传统评估往往陷入"宣言-政策-结果"的线性思维陷阱，忽视了城市治理中根深蒂固的碎片化、短期主义等技术官僚壁垒。该研究另辟蹊径，引入"变革性城市治理能力"(Transformative Urban Governance Capacities)透镜，将CEDs视为制度学习的催化剂。通过系统分析18国案例，团队构建了四维评估体系：协调能力(Orchestrating)考察跨领域整合，变革能力(Transforming)评估创新机制，解锁能力(Unlocking)分析制度破壁，管理能力(Stewarding)聚焦不确定性应对。

研究方法上，团队采用Scopus数据库检索结合滚雪球抽样，最终纳入13篇核心文献及5篇补充研究，覆盖澳大利亚、德国等CEDs密集区。第四作者提供的澳大利亚质性政策分析数据丰富了案例深度。通过文本挖掘和比较分析，研究揭示了宣言运动背后的制度变迁逻辑。

协调能力：宣言建立了新型治理架构

研究发现82%的CEDs设立了气候专员、跨部门工作组等中介机构，如墨尔本市政府联合高校创建可再生能源创新办公室(Office of Renewable Energy Innovation)。但多数城市陷入"整合悖论"——政策协调反而导致责任模糊和工作量激增。德国康斯坦茨市独树一帜，通过双年度审查机制将去增长(Degrowth)愿景转化为可监测指标，为制度学习提供范本。

变革能力：技术创新掩盖制度惰性

尽管CEDs催生了建筑节能、交通减排等项目，但89%案例仍延续技术修复路线。悉尼内西区议会(Inner West Council)的可再生能源试点暴露深层问题：实验性治理被简化为技术推广，而非挑战汽车依赖、土地财政等制度核心。研究指出，将城市实验嵌入永久性组织架构，形成"项目组合管理"(Portfolio-based Approaches)，可能是突破路径。

解锁能力：增长依赖症未受触动

仅12%宣言涉及社会住房、能源贫困等公正转型议题。德国康斯坦茨要求化石燃料撤资和碳价社会补偿，但这类案例凤毛麟角。研究揭示CEDs面临根本矛盾：地方政府既呼吁"气候紧急状态"，又强调"非民防紧急状态"，这种话语策略反而强化了现状。路易斯安那州的协作式宣言开发过程表明，暴露制度悖论本身就能促进双环学习(Double-loop Learning)。

管理能力：情感维度严重缺失

虽然73%CEDs提及"韧性社区"，但极少关注气候焦虑等情感政治。美国波特兰市通过青年气候正义峰会等创新，将脆弱群体知识纳入规划。研究特别警示：当"永久紧急状态"成为新常态，治理系统必须发展"哀悼空间"(Spaces for Mourning)，否则可能引发严重政治反弹。

这项研究打破了气候政策评估的常规范式，证实CEDs主要通过三种机制催化制度学习：政治赋能为气候行动提供合法性，组织结构创新搭建协作平台，愿景叙事引导长期思考。但其局限性同样明显——在澳大利亚莫兰德市(Moreland)等案例中，CEDs反而被新自由主义治理收编，沦为"绿色增长"遮羞布。

该研究的深远意义在于将气候紧急框架从"危机管理"转向"制度转型"，特别是提出"慢紧急状态"(Slow Emergencies)概念，强调应对累积性气候危害需要不同于急性灾难的治理逻辑。对中国城市的启示在于：气候治理创新不能止于技术解决方案，更需要通过制度学习重构城市发展范式，在效率与公正、紧迫感与包容性之间寻找动态平衡。正如作者警示，若回避根本性的制度冲突，任何气候宣言终将沦为又一场"表演性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