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护理如何重塑护理专业实践与职业发展：基于美国护士的质性研究

COVID-19大流行将美国旅行护理（travel nursing）从边缘推向核心，但其对护理专业价值观的影响尚不明确。本研究通过15名旅行护士的半结构化访谈，揭示短期合同工作如何重构护理专业主义（professionalism）的核心内涵——护士将自主性（autonomy）重新定义为对组织需求的职业防护，并通过流动性拓展职业想象。研究为理解不稳定医疗体系下专业价值观的动态演变提供了新视角。

　　

当COVID-19大流行席卷全球时，美国医院面临前所未有的护理人力危机。这场危机将一个长期存在的行业现象推到了聚光灯下——旅行护理（travel nursing），即注册护士（RNs）通过短期合同在不同医疗机构间流动工作。尽管这种用工形式自1970年代就已存在，但疫情前仅有不到2%的护士从事此类工作。随着医院为应对激增的患者需求和人员流失而大规模雇佣旅行护士，其数量在疫情期间暴增，薪酬甚至达到固定岗位护士的3倍。这种转变不仅引发了关于医疗成本的政策辩论，更从根本上挑战了护理专业主义的传统定义——当护士们选择以"临时工"身份而非长期雇员提供服务时，这对护理作为一门专业意味着什么？

为解答这个问题，LaTonya J. Trotter团队在《SSM - Qualitative Research in Health》发表的研究，首次系统探讨了旅行护士如何理解其工作经历对专业身份的影响。传统观点认为，护理专业主义（professionalism）建立在长期机构归属、组织知识积累和团队协作基础上，而短期合同可能威胁这些核心价值。但通过对15名美国旅行护士的深入访谈，研究者发现了一个颠覆性现象：护士们非但没有放弃专业理想，反而通过旅行护理重构了专业主义的内涵，使其适应动荡的医疗环境。

研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通过目的抽样招募了2020-2022年间有旅行护理经验的注册护士。参与者年龄27-46岁，来自美国四大地区16个州，旅行护理经验1-5年不等，主要在急诊科和重症监护室（ICU）工作。研究通过半结构化访谈探讨其职业经历、转行动机、工作体验及职业规划，并采用主题分析法提炼核心模式。

重新定义自主性：职业防护的新维度

研究发现，旅行护士将自主性（autonomy）重构为一种"职业防护"机制。通过豁免于医院政治、教学督导等组织义务，他们得以专注于直接床边护理（bedside care）这一专业核心。一位有5年旅行经验的护士坦言："我爱的是只需照顾病人，不必卷入单位政治"。这种选择性参与使护士能够抵御职业倦怠（burnout），同时通过灵活安排合同间隙的休假来恢复身心——这与固定岗位护士"累积310小时未休假期"的困境形成鲜明对比。

流动性作为专业资本

与传统认为短期合同阻碍专业发展的观点相反，护士们将跨机构工作经历转化为独特的专业优势。在不同医院接触多样的患者群体、设备和工作流程，培养了超强的适应能力和临床判断力。一位儿科ICU护士描述："在奥克兰多见神经系统病例，而现任职地癌症患者更多——这种差异拓展了我的专业视野。"这种"流动性专业知识"挑战了"经验必须通过长期机构任职积累"的传统认知。

解构而不离弃的专业承诺

最引人深思的发现是，旅行护士通过重新协商与雇主的关系来维持专业认同。面对被标记为"旅行者"而非姓名的边缘化待遇，以及缺乏职业发展投入的现实，他们并未否定护理价值，而是调整了期望值。一位护士的比喻尤为生动："就像分手后的自由感——如果环境糟糕，我随时可以离开。"这种"有界限的承诺"反映了一种新型专业关系：既保持职业操守，又拒绝无条件奉献。

这项研究的意义在于揭示了专业主义（professionalism）的动态性。当医疗体系日益依赖灵活用工时，护士们并非被动接受，而是主动重构专业价值观以适应新现实。旅行护理提供的不仅是经济回报，更成为护士在系统压力下维护专业自主性的策略性选择。然而，这种个体化解决方案也带来隐忧：当组织关怀（organizational carework）——即护士维系医疗系统运转的隐性劳动——因人员流动而削弱时，医疗质量可能遭受长期影响。

研究建议政策制定者需超越单纯限制旅行护理薪酬的短期措施，转而解决导致护士选择流动的根本问题：长期人手不足、行政负担过重和薪酬停滞。正如作者指出，理解护士如何重新诠释专业主义，对建设更具韧性的医疗 workforce至关重要——特别是在全球医疗系统持续动荡的当下。这项研究为护理人力政策提供了宝贵的人本视角，也为专业社会学研究开辟了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