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式精神病学：基于生成认知框架的精神病理学概念化整合路径

本文推荐了生成主义视角在精神病理学概念化中的三大框架：de Haan的"生成式精神病学"强调存在性意义建构偏差，Maiese的"生成医学模型"聚焦习惯性区域身份失稳，Nielsen的"3e精神病理学"提出多尺度功能障碍模式。研究通过比较框架的趋异性与规范性基础，为解决传统二元论困境提供了具身化、嵌入性、生成性的整合方案，为建立证据驱动的精神病理学解释体系奠定理论基础。

　　

在精神病理学研究领域，如何概念化心理障碍始终是根本性挑战。传统框架常陷入二元论困境：将心智与身体分离、个体与环境割裂、事实与价值对立。这种割裂导致对心理障碍复杂结构的解释不足，且缺乏足够的规范性 justification（正当性理由）来应用"障碍"或"功能障碍"等标签。随着生物精神病学主导地位受到挑战，以及现象学、具身认知等视角的兴起，研究者开始寻求能够整合生理、经验、社会文化和存在维度的新范式。

生成主义（Enactivism）作为心智哲学的重要流派，为此提供了革命性视角。该理论认为认知本质上是具身化的（embodied）、嵌入环境中的（embedded），并通过与世界的主动互动而生成（enacted）。不同于将心智视为大脑计算过程的传统观点，生成主义将认知理解为整体有机体在行动中的呈现，强调认知是生命体为满足自身需求而与世界互动的动态过程。这种视角为重新概念化心理障碍提供了富有前景的理论基础，正在形成被称为"生成式精神病学"（enactive psychiatry）的新兴整合框架。

为系统梳理这一新兴领域，研究者对三大代表性框架进行深度比较：Sanneke de Haan在《生成式精神病学》中提出心理障碍是意义建构（sense-making）中的结构性偏差；Michelle Maiese的"生成医学模型"强调习惯性区域身份（regional identities）的失稳；Kristopher Nielsen的"3e精神病理学"则关注多尺度功能障碍模式。这些框架共享生成主义的核心假设，但在解释重点、规范性构建和方法论取向上存在显著差异。

研究采用概念分析与比较研究法，通过对三大理论框架的系统性解构，识别其核心主张、规范性基础和方法论含义。研究首先梳理生成主义的理论基础，包括具身化、嵌入性和生成性三大核心假设，以及意义建构、自然化规范性（naturalized normativity）、双重方面性（dual aspectivity）等11个关键概念资源（详见表1）。随后对每个框架进行批判性考察，最后通过比较分析提炼共识与分歧。

de Haan的框架将心理障碍概念化为意义建构中的稳定偏差，这些偏差体现在生理、经验、社会文化和存在四个维度。她采用Roschian方法区分正常与病理状态，基于不适当性、不灵活性、僵化性和痛苦四个特征进行判断。该框架的优势在于提供了统一的概念化方式，但对因果机制的阐述相对不足，且存在文化偏见风险。

Maiese的模型基于自主感觉运动生成主义，强调习惯和区域身份的组织作用。她认为心理障碍表现为感觉运动图式的适应不良模式，导致对环境赋能（affordances）的失谐和区域身份 destabilization（失稳）。该框架通过 maladaptation（适应不良）概念提供规范性基础，但对"身份"术语的使用可能造成概念混淆。

Nielsen的3e精神病理学框架采用多元主义立场，将心理障碍描述为跨越脑-身体-环境系统的复杂过程结构。该框架提出"系统功能主义"的规范性标准，关注模式对个体功能规范（functional norms）的破坏，并开发了关系现象分析（RAP）等方法论工具。该框架被批评存在道德和解释还原论倾向，但支持者认为这体现了生成主义的深度连续性。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概念资源系统梳理法——通过构建理论工具表系统呈现生成主义的11个核心概念资源；2）框架比较分析法——从描述方式、规范性基础、分类指导等维度对三大框架进行结构化比较；3）规范性论证评估法——对不同框架的障碍划分标准进行批判性评估；4）多元整合方法——基于解释和方法论多元主义整合不同理论视角。

研究结果显示，三大框架在心理障碍的基本概念化上存在重要共识：都拒绝将障碍定位于大脑或环境的单一维度，而是视为涉及整个具身有机体与环境动态互动的意义建构过程紊乱。但在规范性基础上存在显著分歧：de Haan采用多特征聚类方法，Maiese强调适应功能，Nielsen则关注系统级功能障碍。在解释取向上，de Haan偏向整体模式描述，Maiese注重习惯结构分析，Nielsen则倡导机制性解释。

表2的系统比较揭示了三大框架在七个维度的异同：在人类功能观方面，分别对应存在性生成主义、自主感觉运动生成主义和自创生生成主义；在规范性基础上，分别采用Roschian特征、适应拟合和功能规范；在方法论指导上，分别推荐个性化网络模型、生成工具使用和多元主义方法。

讨论部分指出，生成式精神病学展现出强大的整合潜力，其基于组织因果关系（organizational causality）的多尺度过程观，允许在不赋予任何研究尺度先验优势的前提下进行解释整合。这与当前认知情感神经科学、进化生物学和文化精神病学的发现相互印证，为理解心理障碍的频率和性质随身体、环境和社会系统变化而呈现的非线性改变提供了理论框架。

然而，该领域仍需进一步发展认识论和方法论指导，证明其作为精神病理学科学研究框架的价值。最近批评指出生成式精神病学可能存在个体主义倾向和社会环境问题盲区，但支持者认为通过生态位构建（niche construction）和心智塑造（mindshaping）等工具，该框架能够有效处理社会层面功能障碍。

研究结论强调，生成式精神病学通过打破传统二分法，为心理障碍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概念资源。虽然仍处于发展初期，但这一视角展现出强大的整合潜力和实证合理性，为建立更全面的精神病理学概念框架奠定了坚实基础。未来的关键发展方向包括细化方法论指导、加强实证验证，以及深化对社会文化维度的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