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型思维与固定型思维对学业表现轨迹的差异化影响：一项纵向研究揭示教育干预的新视角

本研究针对全球教育领域广泛推广的"成长型思维(growth mindset)"干预效果争议，通过追踪915名大学生从入学到毕业的学业表现轨迹(6,918个学期数据与33,607门课程记录)，首次揭示了思维模式对学业发展的非线性影响。研究发现成长型思维者在过渡期表现更优但优势随时间减弱，且在非专业领域更具适应性，同时证实缺乏明确思维定位者表现最差，为教育政策制定提供了重要实证依据。

　　

在教育改革浪潮中，"成长型思维(growth mindset)"理念被全球教育系统广泛采纳，其核心假设认为相信能力可塑性的学生更易取得学术成功。然而这种耗资巨大的教育干预正面临严峻挑战——元分析研究显示其效果存在显著异质性，智利、芬兰等国的实践结果参差不齐。更关键的是，现有研究多聚焦短期干预效果，缺乏对思维模式自然发展影响的长期追踪，也无法解释为何部分坚持"固定型思维(fixed mindset)"的学生同样能取得卓越成就。

为解开这些谜团，香港科技大学Melody M. Chao领衔的研究团队在《npj Science of Learning》发表了一项开创性纵向研究。该研究追踪两届本科生(共915人)四年间的完整学业记录，通过多层次建模分析33,607门课程成绩，首次描绘出思维模式影响学业发展的动态轨迹。研究采用Dweck经典量表测量入学时的思维倾向，结合院校教务系统记录的学期GPA(Term GPA)、累计GPA(Final CGA)及专业/非专业课程表现等多维数据，运用混合效应模型揭示了三组关键发现。

主要技术方法

研究团队收集亚洲某顶尖大学连续两届本科生入学时的思维模式量表数据(采用Dweck开发的6项目量表)，并追踪其4年学业表现，最终获得915名学生、6,918个学期和33,607门课程的三级嵌套数据。通过构建多层次回归模型(含个体、学期和课程三个层次)，控制性别、入学批次等变量，分析思维模式对学业轨迹的非线性影响，特别考察了专业课程(major courses)与非专业课程(non-major courses)的差异效应。

成长型思维与随时间变化的绩效表现

纵向数据显示，成长型思维(^+1SD)者入学初期Term GPA显著高于固定型思维(^-1SD)者(β=0.023, p<0.001)，但这种优势随学期推进逐渐减弱。如图1所示，两种思维模式者的成绩曲线在第四学年出现收敛趋势，Mindset×Term²交互项(β=-0.003, p=0.029)证实成长型思维者的成绩增速放缓更明显。这表明思维模式的影响具有"生命周期效应"，在适应期(大学前两年)作用最为显著。

专业领域特异性表现

在非专业课程领域，成长型思维与成绩呈显著正相关(β=0.029, p<0.001)，而专业课程中该关联消失(β=-0.005, p=0.576)。如表2所示，这种"领域特异性效应"在控制课程固定效应后依然稳健，印证了成长型思维者更擅长探索陌生知识领域的假设。这与Crolic等(2025)新近发现的"知识广度偏好"理论相呼应，暗示不同思维模式可能适配不同的学习场景。

思维模式的非线性效应

突破性发现是思维模式与成绩呈U型曲线关系(图2)。无论是Term GPA还是Course Grade，最强成长型思维(^+3SD)与最强固定型思维(^-3SD)者表现均优于中间群体(顶点约在-0.6SD处)。Mindset²项的显著正系数(β=0.015-0.019, p<0.01)显示，明确(无论何种)的思维定位都比模棱两可的中间状态更有利，62.62%的"无明确思维"学生构成了表现最差群体。

这项研究为教育心理学领域提供了三个范式转变的启示：首先，挑战了"成长型思维必然优于固定型思维"的二元论，证明两者在不同阶段和领域各具优势；其次，揭示思维模式干预可能存在"适得其反"风险，强推成长型思维可能使原本坚定的固定型思维者跌入表现低谷；最后，指出教育评估需重视"思维明确性"这一新维度，中间态群体可能最需要干预。正如作者援引的盲人摸象寓言所示，只有整合时间维度、专业领域和非线性效应等多重视角，才能全面理解思维模式对人类资本(human capital)发展的复杂影响。这些发现对联合国2030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的优质教育倡议具有重要政策意义，提示教育干预需从"一刀切"转向"精准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