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混合模式揭示语言接触中跨场景的稳定借用率

本研究通过创新性地将遗传混合(genetic admixture)作为独立于语言的群体接触代理指标，系统量化了不同语言接触场景下结构特征的借用规律。研究人员分析了126对存在遗传混合的语对和共享地理历史区域的语言，发现语言接触会显著增加结构特征的共享概率（遗传接触增加3.9-7.2%，区域接触增加3.4-3.5%），但不同语言特征（如线性顺序、语法范畴等）的借用率存在显著差异。该研究为理解语言演化中的水平传递机制提供了首个全球尺度的实证证据，对保护语言多样性具有重要启示。

　　

语言作为人类文明的载体，其演化过程始终存在垂直继承与水平借用两条路径。传统研究认为核心词汇（如"母亲"在印欧语系中的同源词madre/Mutter/mère）主要通过代际传递，而语法结构等特征更易通过接触传播。然而，由于历史数据的缺乏，全球范围内语言接触导致的借用程度、不同语言特征的借用规律等问题长期存在争议。更关键的是，接触不仅会导致趋同（借用），还可能引发分化（schismogenesis），这两种相反效应如何平衡尚不清楚。

为突破这一瓶颈，由多国学者组成的研究团队在《SCIENCE ADVANCES》发表创新研究。他们巧妙利用遗传混合事件作为独立证据，首次在全球尺度量化了语言接触的结构性影响。研究整合了558个遗传群体（4768个个体）的基因组数据和373种语言的结构特征数据库（GBI和TLI），通过ADMIXTURE分析和F₃统计识别出126对存在遗传混合的语对。采用贝叶斯多层次逻辑回归模型，比较了遗传接触与地理区域接触对语言特征共享概率的影响。

采样接触群体

研究通过ADMIXTURE软件（K=12-30）识别具有双祖先成分（主要成分≥70%，次要成分≥5%）的混合群体，并确保目标语言与源语言来自不同语系。例如，克瓦桑语（Khoisan）与班图语（Bantu）的接触案例中，通过基因证据确认了点击音（click sounds）的借用伴随人口迁移。

遗传与区域接触的趋同效应

模型显示，遗传接触使语法特征（GBI数据集）共享概率提升3.9%（89% HPDI[1.2%,6.7%]），语音词汇特征（TLI数据集）提升7.2%（[2.6%,11.7%]）。区域接触的效应量相似（3.4-3.5%），且该模式在洲际接触（如殖民场景）与区域内接触中均成立。值得注意的是，基线共享概率已高达64-75%，说明接触效应存在"天花板效应"。

特征特异性与分化现象

尽管整体趋同，638个特征状态呈现显著差异：34%语法特征和28%语音特征在遗传接触中显示借用增强，但18%语法特征和8%语音特征反而出现分化。其中韵律特征（prosody）在殖民接触中借用显著（可能反映权力不对称下的同化压力），而在平等接触中呈现分化（可能作为社会区隔标记）。

挑战传统认知的发现

与"语法范畴难借用"的预期相反，时态等语法范畴（grammatical categories）的借用率（ΔP +1-3%）与词汇语义相当，甚至在某些场景更高。线性顺序（linear order）虽如预期较易借用（ΔP +3%），但效应不如语法范畴稳定。这些发现质疑了单纯基于认知难度预测借用率的传统范式。

这项研究建立了基因-语言接触研究的新范式，揭示出语言结构演化中存在类似分子进化的稳态借用率。其发现对语言保护具有警示意义：在全球化背景下，遗传混合不仅威胁语言存活，更会加速结构同质化。而特征特异性的借用规律，则为通过特定语言要素（如韵律）维持文化多样性提供了科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