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中介的组织惯例变革与绩效提升：基于可供性理论的整合分析框架

本研究针对信息系统(IS)领域可供性理论应用的空白，创新性地整合了技术可供性与组织惯例变革的双重视角，通过美国338个警察部门佩戴式执法记录仪(BWC)的实证研究，揭示了技术特性(MRA/GIA)通过重构案件报告和警员监督惯例，进而提升警务绩效(PP)和公共关系绩效(PRP)的传导机制，为技术驱动的组织变革提供了新的理论框架和实践启示。

　　

在数字化转型浪潮中，企业持续面临"IT生产力悖论"的困扰——尽管每年投入巨额资金进行技术升级，但约25%的IT项目仍以失败告终。这一现象在执法领域尤为突出，美国警局广泛采用的佩戴式执法记录仪(Body-Worn Camera, BWC)虽被寄予厚望，但其实际效果却呈现显著差异：部分研究显示BWC能减少警民冲突，而另一些研究则发现其甚至可能增加警员遇袭风险。这种矛盾结果暴露出当前研究的关键局限——多数研究仅关注"技术使用→绩效产出"的简单因果关系，却忽视了技术特性如何通过重构组织日常运作惯例来影响绩效的中介机制。

为破解这一理论困境，由Dung Tien Nguyen、Onook Oh领衔的研究团队在《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发表重要成果。研究创新性地融合了可供性理论(Affordance Theory)与组织惯例理论(Routine Theory)，提出"技术特性→惯例变革→组织绩效"的整合分析框架。通过全美338个警察部门的问卷调查数据，采用偏最小二乘结构方程模型(PLS-SEM)进行验证，研究首次系统揭示了BWC两大技术特性——移动记录可供性(Mobile Recording Affordance, MRA)和通用IT可供性(General IT Affordance, GIA)如何重塑警务核心惯例，进而提升组织绩效的内在机制。

关键技术方法方面，研究团队设计了覆盖全美前20%人口规模行政区的5214个警察部门的大规模调查，最终获取338份有效问卷。测量工具开发历经文献梳理、专家评审和警员试测三个阶段，构建了包含移动记录能力(RC)、信息访问能力(IAC)等6个维度的二阶测量体系。数据分析采用ADANCO软件进行PLS-SEM建模，通过两阶段验证法评估高阶构念，并运用Harman单因子检验等方法控制共同方法偏差。

研究结果部分呈现四大发现：

1. 1.

   技术特性对惯例变革的影响：MRA通过高清音视频记录能力显著改善案件报告准确性(β=0.205)和警员监督有效性(β=0.195)；GIA则通过云端存储与检索功能优化案件报告效率(β=0.216)和监督流程(β=0.140)。

2. 2.

   惯例变革的绩效传导：案件报告惯例改进使犯罪率下降(β=0.201)，警员监督变革提升公众信任度(β=0.393)。特别发现监督惯例的视频回放功能使投诉处理从主观访谈转向证据审查。

3. 3.

   差异化的中介路径：GIA完全通过惯例变革影响绩效，而MRA对警务绩效(PP)存在直接效应(β=0.170)和间接效应的双重路径。

4. 4.

   微观变革的宏观效应：技术诱导的单元级惯例调整(如案件编号关联视频证据)能累积产生组织级绩效提升，证实了"自下而上"的变革路径。

讨论部分强调了三重理论突破：首先，研究弥合了IS领域质性研究(关注技术→惯例)与量化研究(关注技术→绩效)的割裂，首次实证验证了完整传导链条。其次，提出了"物质主义惯例观"，证实技术本身具有改变组织实践的能动性，超越了传统人力中心视角。再者，为战略IT管理提供了新见解——技术价值实现关键在于其物质能力与组织惯例的"镶嵌"(Imbrication)过程。实践层面，警政管理者应重视技术配置与基层惯例的适配，例如通过云端证据系统培养"证据导向"的监督文化。

该研究的创新价值在于将抽象的技术可供性操作化为可测量的构念体系，并揭示其通过重构组织"肌肉记忆"影响绩效的"黑箱"。未来研究可拓展至医疗、教育等领域，探究不同制度环境下技术诱导惯例变革的差异化路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研究者警示技术过度依赖可能削弱警员的文本分析能力，这种"复合能力退化"现象为数字化转型中的能力保留议题提供了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