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中的共情机器假说：道德学习新视角与自我碎片化效应

这篇综述批判性探讨了虚拟现实(VR)作为"共情机器(empathy machine)"的假说，通过哲学与认知心理学视角指出：VR通过化身(avatar)使用促进道德学习的核心假设——主观相似性假说(SSH)存在根本缺陷。文章创新性提出"自我碎片化(self-fragmentation)"机制，认为VR通过松动自我边界可能扩展共情范围，为VR道德教育应用提供了新理论框架。

　　

虚拟现实(VR)作为平台对道德学习的影响

A platform for moral learning

虚拟现实技术引发深刻的心理重构，但现有描述常陷入理论误导性隐喻。研究聚焦VR是否可作为新型道德学习平台，特别关注其促进美德发展的独特潜力。区别于后果主义视角，研究采用美德伦理学框架，将道德学习定义为道德品格获取——培养对互动对象的可赞扬反应态度和行为倾向。核心问题在于：虚拟环境能否以非虚拟环境无法实现的方式促进道德进步？

共情机器假说(empathy machine hypothesis)认为，使用与他人身体相似的化身能增强共情能力。该假说依赖两个关键假设：体验相似性促进共情连接；化身使用促进体验相似性。研究将对第二个假设——主观相似性假说(SSH)展开批判性分析。

化身适应的心理学机制

Immersion and interaction

根据Chalmers定义，VR环境需具备沉浸性(immersive)和交互性(interactive)。沉浸性通过头戴设备的多重感知技术实现，包括平板显示器、立体镜和头部位置追踪机制。交互性则表现为用户对虚拟世界的影响能力，研究特别关注完整身体表征的化身使用场景。

Sense of ownership

化身所有权感的产生需要两个条件：紧密耦合(tight coupling)和身体图式整合(body schema integration)。前者要求非虚拟与虚拟运动间存在精确、快速、可靠的映射；后者指虚拟身体部位被纳入自我中心表征。在虚拟环境中，视觉本体感受(visual proprioception)通过观察化身的同步运动得到强化，而触觉反馈(haptic signals)可进一步巩固这种整合。

Homuncular flexibility

身体图式展现出惊人的可塑性，用户可习得对六肢等异形化身的熟练控制。随着控制能力提升，用户开始将异形化身视为自我延伸而非外部工具。这种"同源灵活性"导致自我表征的碎片化，挑战了身体自我表征的直觉统一性。研究将异于原生身体的化身定义为"异形化身(divergent avatar)"，其独特体验成为共情机器假说的理论基础。

共情机器假说的理论缺陷

The empathy machine hypothesis

该假说源自电影评论家Ebert的观点，认为电影通过展现不同人群的内心生活增强共情能力。VR研究将其发展为更激进的主张：控制异形化身能增强对相似身体人群的共情能力。支持证据包括Peck等人的实验：使用深色皮肤化身的浅肤受试者表现出对深肤人群的隐性偏见减少。

The nature of empathy and the subjective similarity hypothesis

采用Zaki的三元共情模型——经验共享(experience sharing)、心理化(mentalizing)和同情(compassion)，指出精细心理化需要丰富的语境知识。SSH假设使用异形化身能使用户主观体验更接近目标群体典型体验。研究认为该假设隐含身心二元论倾向，反映在"意识转移"等误导性术语中。

Against the subjective-similarity hypothesis

The argument from open-endedness

VR的开放特性限制其叙事能力。与电影不同，用户驱动的VR体验无法提供目标群体典型决策、习惯或特征表达的丰富语境信息。讽刺的是，使VR看似终极共情机器的用户能动性(user agency)，恰恰削弱其促进深度反思性共情的能力。

The argument from missing mentality

化身没有心智，任何关于目标心理状态的信息都需从外部带入虚拟环境。VR剥夺了理解复杂社会情感所需的认知工作，可能产生理解错觉——误以为"穿他人鞋子行走"，实则只是基于先入之见塑造空容器。这呼应Levinas的观点：可被占有(posséder)的化身不是真正的他者(l’autre)。

自我碎片化作为偏见减少机制

Self-fragmentation as bias reduction

回应Bloom对共情偏见性的批评，研究提出"自我碎片化"新机制：异形化身使用通过松动自我概念刚性，可能扩展共情对象的认知范围。这种效应源于VR对自我表征统一性的破坏——动作与感知解耦导致"通过错误识别免疫"的典型身体自我知识被削弱。

与Parfit关于人格同一性的思考相呼应，自我碎片化可能软化"类我"与"非类我"人群的认知边界。但需注意，这不同于共情本身，而是改变共情可能发生的边界条件。该假设为VR道德教育应用提供了超越共情机器假说的新理论方向，其实际效果仍有待实证检验。

作者贡献与伦理声明

两位作者对论文构思、起草和修订贡献均等。本研究未涉及以作者为实施主体的人体或动物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