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国家心理健康运动对人群心理韧性的影响：基于动力系统视角的回顾性纵向队列分析

荷兰政府2016年启动全国性心理健康运动"Dealing with depression"，旨在通过提升认知、改善态度和促进求助行为来增强心理韧性(mental resilience)并降低抑郁症(MDD)患病率。研究人员采用动力系统(dynamical systems)视角，利用LISS面板数据(2012-2022年)构建心理网络模型，通过节点阈值、连接性和稳定性差异等指标评估运动效果。研究发现该运动未能提升人群心理韧性，自我报告心理健康问题反而呈上升趋势。这项研究首次从系统动力学角度评估宏观干预对心理韧性的影响，为制定更有效的心理健康干预策略提供了重要依据。

　　

抑郁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 MDD)的全球疾病负担居高不下，尽管医疗投入持续增加，但患病率未见明显下降。这一严峻形势促使各国探索更有效的预防策略。荷兰政府于2016年启动了一项雄心勃勃的全国性心理健康运动"Dealing with depression"，后更名为"Hey, it's okay"，旨在通过提升公众认知、改善对抑郁症的态度以及促进社会支持来增强心理韧性(mental resilience)，最终实现到2030年将MDD患病率降低30%的目标。这项运动作为荷兰抑郁症预防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电视、广播、户外广告等多种渠道向成年人群传播。

然而，这类大规模心理健康运动的效果究竟如何？特别是从系统动力学的角度来看，它们能否真正改变人群的心理韧性？这些问题在现有研究中缺乏明确答案。传统评估多聚焦于态度改变等中间指标，而忽视了心理韧性这一核心概念。近年来，心理学和精神病学领域正经历范式转变，将心理韧性视为动态适应过程而非静态特质。动力系统理论(dynamical systems theory)为此提供了新视角，认为心理健康状态如同"球-杯"景观中的吸引子(attractor)，其稳定性反映了个体或群体抵抗压力并保持健康状态的能力。

为填补这一研究空白，Junus M. van der Wal等研究者开展了一项创新性研究，论文发表在《The Lancet Regional Health - Europe》。研究团队利用荷兰具有代表性的LISS面板数据(2012-2022年)，采用心理网络分析和中断时间序列等方法，从动力系统视角评估了全国心理健康运动对人群心理韧性的影响。研究纳入12,420名成年人，通过5项心理健康量表(MHI-5)构建年度心理网络模型，提取节点阈值、网络连接性和稳定性差异等韧性指标，并分析运动前后心理健康服务利用趋势变化。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基于LISS面板的纵向设计，该面板通过概率抽样获得，代表荷兰成年人群；2)使用Ising模型构建年度心理网络，通过IsingFit和qgraph软件包实现；3)采用Isinglandr包估算稳定性景观(stability landscapes)，计算稳定性差异指标；4)中断时间序列分析比较运动前后(2012-2015 vs 2016-2019)心理健康趋势变化；5)按性别、社会支持和城市居住环境进行亚组分析。

研究结果呈现多方面发现：

"Mental resilience"部分显示，运动启动后人群心理韧性未见显著改善。稳定性差异指标在2012年与2019年比较差异为-0.153，2012年与2022年比较差异为-0.0631，均无统计学意义。描述性分析发现运动前(2012-2015)节点阈值有所降低(从-16.25降至-19.86)，稳定性差异略有增加(从2.8升至3.2)，但运动期间这些指标保持稳定。所有稳定性景观均显示健康状态(无症状)是主要吸引子，17.8%的年份出现第二个较不稳定的吸引子(所有症状活跃)。不同社会人口学亚组趋势相似，仅高社会支持者和城市居民在运动前未见韧性改善。

"Trends in mental health and mental healthcare use"部分发现矛盾现象。自我报告心理健康问题在运动后呈现小幅上升趋势(β=0.11, p=0.002)，而抗抑郁/焦虑药物使用却显著下降(β=-0.31, p=0.01)。心理健康服务利用呈现差异化变化：中等社会支持者比低支持者使用减少(β=-0.31, p=0.04)，而来自中低收入国家(LMIC)的移民比荷兰本地人使用增加(β=0.67, p=0.008)。

研究讨论指出，这是首次从动力系统视角评估宏观心理健康干预对人群心理韧性影响的研究。尽管自然研究设计限制因果推断，但结果未显示该运动能通过增强心理韧性来减轻MDD负担。可能原因包括：1)运动机制(强调认知和社会支持)可能不足以预防MDD；2)运动覆盖率和影响力不足，早期公众触及率仅60%；3)心理韧性作为系统属性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显现变化。值得注意的是，不同社会群体间的心理健康差距未见缩小，甚至在COVID-19疫情期间可能扩大，这引发对大规模运动公平性的思考。

该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将动力系统框架应用于公共卫生干预评估，实践意义则在于提示需要更强证据基础来指导有效的、公平的人群心理健康干预。研究者建议未来采用多层次系统方法，同时针对微观和宏观因素进行干预。此外，将心理韧性作为核心结局指标纳入评估，有助于更全面理解干预措施的真实效果。

这项发表在《The Lancet Regional Health - Europe》的研究为心理健康领域带来重要启示：单纯依靠提高认知和促进社会支持的大规模宣传运动，可能难以实质性提升人群心理韧性或降低抑郁症负担。研究采用的创新性动力系统分析方法，为评估复杂公共卫生干预提供了新范式，其结论对各国正在开展或计划开展的类似心理健康促进项目具有重要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