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连环杀手"：连环杀人犯Harold David Haulman的身份建构与边界协商研究

这篇开创性研究通过直接访谈连环杀人犯Harold David Haulman，深入探讨了犯罪者如何理解"连环杀手"标签并建构自我身份。研究采用案例分析法，聚焦犯罪者叙事中的身份管理（identity management）和中性化技术（techniques of neutralization），揭示了Haulman如何通过"反驳话语"（talking back）策略在抵抗污名与接受标签间摇摆，为理解连环凶杀（serial homicide）的犯罪心理机制提供了珍贵的一手资料。

　　

ABSTRACT

研究通过质性访谈直接考察连环杀人犯的主观认知，以Harold David Haulman为案例，探索其如何理解"连环杀手"标签并建构身份。结果显示Haulman既积极抵抗污名化标签，又时而利用流行犯罪学叙事来塑造身份，这种矛盾心理为理解连环凶杀者的自我认知提供了新视角。

Introduction

当代文化对连环凶杀（serial homicide）的痴迷催生了大量聚焦犯罪动机的流行犯罪学内容。然而关于连环杀手（serial killer）的神话导致了对个体动机的扭曲关注（Hodgkinson et al., 2017）。犯罪者叙事能揭示犯罪过程、行为意义和身份建构（Presser, 2009），但连环杀人犯的身份管理研究仍属空白。

本研究以杀害4人的Haulman为对象，其犯罪轨迹跨越1999-2020年：首案在德国军事基地杀害熟人Joseph Whitehurst；2005年在密歇根杀害Ashley Parlier；2018和2020年在宾夕法尼亚分别杀害Tianna Phillips和Erica Shultz。研究采用Skrapec（2001）提出的"让犯罪者自主选择叙事调色板"方法，通过非结构化和半结构化访谈，分析其如何理解犯罪阶段（Ressler和Burgess提出的四阶段模型）并将犯罪行为纳入身份建构。

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theoretical models of identity management

人生故事叙述能反映人格与自我认同（Bruner, 1987）。犯罪者通过社会比较设定边界来建构身份（Copes et al., 2014）。Juhila（2004）提出"反驳话语"概念，描述个体如何质疑主流分类并建构替代身份。Matza（1964）的漂移理论（drift theory）和Sykes与Matza（1957）的中性化技术（包括否认受害者、否认伤害等）解释了犯罪者如何在道德约束松动时实施犯罪，同时保持对主流社会的认同。

Identity work in serial homicide offenders

FBI将连环凶杀定义为同一人实施的两起以上独立凶杀（Morton和Hilts, 2008）。早期FBI行为分析组（BAU）的访谈建立了著名的有组织/无组织分类（Ressler等, 1986）。后续研究涉及神经生物学（Allely, 2018）、行为一致性（Santtila等, 2008）等维度，但多忽视犯罪者视角。Henson和Olson（2010）发现连环杀人犯通过三种话语管理身份：展示正常自我、承认正常化障碍、将行为正当化为"义警正义"。

Haulman’s narratives of the murders

Victim one: Joesph Whitehurst, 1999

20岁的Haulman在德国军事基地用木棍杀害21岁精神分裂症患者Whitehurst。他声称这是"转型"时刻：露营时突发"想知道杀人是何感觉"的念头。作案后与尸体共处数日，邀请熟人"看尸体"导致被捕。采用"正当防卫"说辞，体现否认受害者（denial of victim）的中性化技术。

Victim two: Ashley Parlier, 2005

26岁的Haulman在密歇根杀害21岁认知障碍孕妇Parlier。称因"被唠叨"而用木棍击毙，但回避胎儿问题。对本案细节含糊，可能因涉及杀害胎儿这一更严重的越界行为。声称想帮助警方寻找尸体但"记不清位置"，调查人员认为其刻意隐瞒。

Cooling off

2005-2018年间Haulman自称因育儿和工作"太忙"而停手，体现社会控制理论中的"约束"。但期间持续纵火等犯罪行为，符合漂移理论描述的"在守法与越轨间摇摆"。

Victim three: Tianna Phillips, June 2018

39岁时在宾夕法尼亚杀害25岁认知障碍女性Phillips，称是应妻子要求。用刀刺死后多次返回现场处理尸体，声称是为销毁证据，但带妻子"参观"尸体的行为更符合"重温控制感"的连环杀手特征。

Victim four: Erica Shultz, December 2020

42岁时杀害26岁自闭症患者Shultz，动机是对妻子的"愤怒"。冷静描述制作英式松饼披萨后立即用橡胶锤袭击，情感剥离明显。因手机记录快速被捕。

"I’m not a serial killer": talking back while leaning into identity

Haulman明确否认连环杀手身份："媒体会把我描绘成连环杀手，我只是杀了几个人"。其反驳策略包括：

1. 1.

   强调认识所有受害者（实际连环杀手也常杀熟人）

2. 2.

   自称冲动作案（但部分案件显示预谋）

3. 3.

   否认返回犯罪现场是为性满足（却带人参观尸体）

矛盾的是，他一边抗拒标签，一边表现出典型连环杀手特质：自恋、缺乏共情、将女性物化。其犯罪特征也符合连环杀手模式：

• •

  受害者均存在认知缺陷或精神障碍

• •

  采用类似作案手法（钝器击头）

• •

  跨越德美两国、间隔多年的"冷却期"（cooling-off period）

Discussion

研究通过现象学方法，揭示Haulman如何运用文化叙事建构身份。其行为虽符合连环杀手法医特征（如尸体处理、犯罪间隔），却通过"我不是他们"的边界设定（boundary-setting）维持正常自我认知。这种身份管理策略对理解以下方面具有启示：

1. 1.

   犯罪者如何利用主流话语抵抗污名

2. 2.

   中性化技术在持续犯罪中的作用

3. 3.

   需要开发整合微观（个人叙事）与宏观（社会文化）的分析框架

未来研究应延长访谈周期，追踪身份叙事的演变，并比较不同类型杀人犯的身份建构差异。尽管连环杀手的"内心如同黑洞"（Haggerty, 2009），但其行为逻辑仍可通过系统叙事分析得以解读，这对犯罪预防和司法实践具有重要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