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职业倦怠与感知工作能力双向关系：基于两波纵向研究的证据及其对职业健康理论的挑战

本文通过一项针对853名捷克中小学教师的两波纵向研究，采用贝叶斯交叉滞后模型（CLPM）深入探讨了职业倦怠（burnout）与感知工作能力（PWA）之间的双向关系。研究发现，职业倦怠显著预测后期PWA下降，支持工作要求-资源（JD-R）模型的健康损害过程；然而，高PWA反而预测后期职业倦怠水平上升，表明PWA在教学情境中可能并非保护性因素，而是通过自我危害行为（self-endangering work behavior）增加职业风险。研究为教师职业健康干预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和实践方向。

　　

教师职业倦怠与感知工作能力的双向关系研究

引言

教师群体正面临严重的职业短缺危机，教育系统内退休与离职教师数量持续增加，而师范毕业生供给不足，导致在职教师工作负荷加剧。这种状况使得教师群体长期承受过度的职业要求，其能量、体力和资源被持续消耗，最终影响职业效能和留任意愿。在此背景下，职业倦怠（burnout）和感知工作能力（Perceived Work Ability, PWA）成为评估教师职业健康与工作效能的关键指标。

本研究基于工作要求-资源（Job Demands-Resources, JD-R）模型和资源守恒（Conservation of Resources, COR）理论，通过两波次纵向设计，探讨职业倦怠与PWA之间的双向关系。以往研究多采用横断面数据或单向因果模型，未能充分揭示两者随时间变化的动态互动机制。此外，既有研究多使用工作能力指数（Work Ability Index, WAI）评估PWA，但其理论构建效度和区分效度存在争议。本研究采用针对教师群体开发的教师工作能力量表（Teacher Work Ability Scale, TWAS），更精准地捕捉教师在多维职业要求下的身心能力状态。

职业倦怠对感知工作能力的影响

依据JD-R模型，职业要求过高会引发健康损害过程，长期消耗个体资源，导致职业倦怠，进而引发一系列负面职业后果。本研究验证了职业倦怠对PWA的负面影响：基线期职业倦怠水平较高的教师，在12个月后的随访中表现出PWA显著下降。这一结果支持了JD-R模型中健康损害路径的假设，即职业倦怠不仅是心理健康问题，还会实质性地削弱个体应对工作要求的综合能力。

事后分析进一步揭示了职业倦怠各维度与PWA不同成分间的特异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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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力衰竭（physical exhaustion）可预测后期教学组织、应对困难情境及非教学职责能力的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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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知耗竭（cognitive weariness）与后期教学组织和教学管理能力下降显著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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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耗竭（emotional exhaustion）则影响教师与同事的互动质量及非教学职责的履行能力。

这一发现表明，职业倦怠对工作能力的侵蚀是多维且具领域特异性的，干预措施需针对性设计。

感知工作能力对职业倦怠的影响：出人意外的发现

与假设相反，本研究发现基线期PWA较高的教师，其一年后的职业倦怠水平反而上升。这一结果与资源守恒理论的预期相悖，该理论假定资源积累可形成“资源 caravan”效应，促进心理韧性；但本研究提示，在高要求的教学职业中，高PWA可能成为潜在风险因素。

对此，研究者提出两种理论解释：

其一，高PWA教师可能更易出现“自我危害工作行为”（self-endangering work behavior），例如忽略身体恢复需求、持续超负荷工作、推迟休息等。这些行为短期提升工作输出，长期却加速资源耗竭；

其二，努力-回报失衡模型（Effort-Reward Imbalance model）指出，高工作能力者若长期处于高要求低回报环境，易因过度投入（overcommitment）而引发职业倦怠。

在维度层面，仅有“教学组织能力”与后期体力衰竭呈正相关。这可能源于该维度所涉及的活动（如分组教学、差异化授课、课堂移动等）对体力的直接消耗较大，高能力教师更频繁投身此类活动，从而加剧身体疲劳。

研究方法与数据分析

本研究采用两波次设计，分别于2023年10–11月（T1）和2024年11–12月（T2）对853名捷克中小学教师进行问卷调查。使用教师工作能力量表（TWAS）和Shirom-Melamed职业倦怠量表（SMBQ）分别评估PWA和职业倦怠。TWAS包含5维度共21题项，涵盖教学组织、教学管理、教师-教职工互动、应对困难情境及非教学职责；SMBQ包括体力衰竭、认知耗竭与情绪耗竭3个子维度。

数据分析采用贝叶斯交叉滞后面板模型（Bayesian CLPM），控制性别、年龄和教龄等变量，并利用多重插补处理流失数据。模型拟合良好，^Γ? > 0.95，CFI > 0.95，R? < 1.01。

理论启示与实践建议

本研究对JD-R模型和COR理论均有重要理论贡献：

首先，验证了PWA可作为职业倦怠的工作相关后果变量，拓展了JD-R模型的结果网络；

其次，发现PWA非但未如预期发挥保护作用，反而可能增强职业倦怠风险，呼吁对其理论定位进行重新审视；

最后，结果表明需发展整合性理论框架，同时纳入工作要求、个人资源与组织环境因素，以更全面理解职业健康动态。

实践上，建议教育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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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增强工作资源（如自主权、领导支持、同事协作）减轻职业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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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行结构化干预计划，如“教师压力预防计划（PREST）”和“培育教育觉察与韧性（CARE）计划”，提升教师情绪调节与心理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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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强教师对PWA的认知教育，使其理解工作能力与工作负荷的平衡关系，避免自我危害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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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政策层面，需限制超额工作时间、降低行政负担、合理配置助教资源，从系统上改善教师工作条件。

研究局限与未来方向

本研究存在若干局限：首先，虽采用纵向设计，仍无法确立因果关系；其次，样本来自捷克地区，文化背景和教育体制的特殊性可能限制结果普适性；再次，样本中女性比例过高，可能对结果产生一定偏差。

未来研究应扩大样本范围和多样性，采用多水平分析模型（如HLM）考察学校层面因素的影响，并纳入生理指标、行为观察等多源数据，提高研究效度。此外，需进一步探讨PWA与职业倦怠之间的中介机制（如工作超载、回报缺失、过度承诺等），从而为干预提供更精准的理论依据。

结论

本研究通过严谨的双波次纵向设计，揭示了教师职业倦怠与PWA之间存在显著的双向关系：职业倦怠侵蚀教师的工作能力，而高工作能力亦可能因促成过劳行为而加剧职业倦怠。这一发现挑战了现有理论中对PWA保护作用的假设，为教师职业健康管理提供了新的科学依据和实践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