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患者信心评级对知觉决策反应性效应的减弱：一项漂移扩散模型研究

本研究发现，在重度抑郁症（MDD）患者中，决策后信心评级（CR）引发的反应性效应存在显著损伤。与健康对照组（HC）相比，MDD患者虽表现出决策时间（RT）的延长，但决策准确性未获改善。漂移扩散模型（DDM）分析进一步揭示，MDD患者在信心评级条件下未能如健康人群那样提高证据积累速率（漂移率v）。该研究首次系统揭示了抑郁症 metacognitive control 功能的缺损机制，为理解其认知功能障碍提供了计算精神病学层面上的新证据。

　　

引言

重度抑郁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 MDD）是一种以持续情绪低落、动机减退及认知功能受损为主要特征的常见精神障碍。元认知（metacognition），即个体对自身认知过程的监测与控制能力，在行为调节和决策制定中扮演关键角色。研究表明，MDD患者存在显著的元认知功能异常，尤其表现为负性信心偏差（negative confidence bias）——无论实际表现如何都倾向于低信心评价。

回溯性信心评级（retrospective confidence ratings, CRs）作为一种典型的元认知监测手段，被发现可引发决策过程中的“反应性效应”（reactivity effect）：即延长反应时间（RTs）并提高决策准确性。这种效应被认为反映了元认知监控对在线认知加工的调节作用（即元认知控制）。然而，关于MDD是否影响信心评级的反应性效应，此前尚不明确。

方法

本研究纳入94名MDD患者和97名健康对照（HCs），采用知觉决策任务结合漂移扩散模型（Drift Diffusion Model, DDM）进行分析。实验设计为组内区块设计，包含两种条件：决策后需进行信心评级（DCR+）和仅进行数字选择（DCR-）。任务要求被试判断双色矩形中面积较大的颜色，并在部分试验中评价决策信心（1-4级）。通过比较两种条件下的行为表现（RT、准确率）及DDM参数（决策阈值a、漂移率v、非决策时间t），评估反应性效应的组间差异。

结果

行为数据显示，信心评级显著延长了两组被试的决策RT（p < 0.001），但仅HC组在DCR+条件下表现出准确性提升（p < 0.001），MDD组无此效应。组间对比发现，HC组的准确性反应性效应（Δaccuracy）显著大于MDD组（p = 0.021），而RT反应性效应（ΔRT）无组间差异。

DDM分析揭示，两组在DCR+条件下均表现出更高的决策阈值（a）（p < 0.001），表明信心评级诱发保守决策策略。关键发现在于漂移率（v）的组×条件交互作用：HC组在DCR+条件下v值显著高于DCR-条件（p < 0.001），MDD组则无此变化。非决策时间（t）无显著组间或条件差异。

此外，MDD患者表现出普遍低信心水平（无论决策正确与否），且元认知敏感性（meta-d’）与决策准确性正相关。线性混合模型进一步证实，漂移率和决策阈值是预测决策准确性与RT的核心计算特征。

讨论

本研究首次通过计算建模手段揭示MDD患者元认知控制功能的特异性损伤。信心评级在健康人群中通过提升证据积累效率（v）和决策保守性（a）优化决策表现，而MDD患者虽能调整决策阈值，却无法有效加速证据整合。这一缺陷可能与抑郁症特有的负性认知偏差、执行功能受损及资源分配异常密切相关。

值得注意的是，MDD患者的低信心偏差可能进一步抑制其利用元认知信号优化行为的能力。既往研究指出，信心评级对表现的增强效应仅见于高基线信心个体，而低信心者反而可能因评级操作加剧犹豫和不确定感。本研究结果与这一假说一致，提示信心水平可能是调节元认知控制效力的关键因素。

从神经计算视角，漂移率差异反映了MDD患者前额叶-纹状体环路的信息处理效率不足，而决策阈值调整则说明其保留了一定的策略灵活性。这种“分离式损伤”为理解抑郁症认知症状的异质性提供了新视角。

局限与展望

本研究存在若干局限：首先，反应性效应的方向性和幅度可能受任务领域特异性影响；其次，未评估药物治疗对元认知功能的调节作用；最后，横断面设计难以推断因果关系。未来研究可结合神经影像技术（如fMRI）探索信心评级相关的脑网络动态，并纵向追踪元认知损伤与抑郁症状的演化关系。

结论

本研究证实MDD患者存在信心评级反应性效应的特异性损伤，表现为决策准确性改善缺失和证据积累效率提升不足。这一发现深化了对抑郁症元认知病理机制的理解，并为开发针对元认知功能的干预策略（如 metacognitive training）提供了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