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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述:珍珠、权力与掠夺:中国古代海洋资源治理的生态视角
【字体: 大 中 小 】 时间:2025年09月11日 来源:Frontiers in Marine Science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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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从环境史与政治生态学视角,系统剖析了明代珠池资源治理中权力博弈、生态崩溃与社会失序的互动机制。研究揭示中央集权(eunuch factions)、地方精英与生态阈值(ecological thresholds)的复杂作用,为现代海洋资源可持续治理(sustainable governance)提供历史镜鉴。
珍珠在明代不仅是奢侈品,更是皇权的物质化象征。洪武十六年(1383年)规定皇帝冕冠需饰十二串玉珠,每串五珠;永乐三年(1405年)皇后九龙四凤冠中央龙饰大珠,其余龙凤共饰25珠。这些礼制严格将珍珠限定为皇室特权符号,官员仅准用金银饰物。珍珠亦作为政治赏赐工具,如永乐帝赏蜀王朱椿珍珠190两(约7公斤),或赠礼部尚书赵羾母珍珠耳饰彰显孝道。对外方面,明朝通过珍珠资源宣示海洋主权:永乐四年(1406)因安南人非法采珠,明廷强化北部湾珠池军事管控,禁止钦州、廉州商民与安南私贸,体现资源控制与领土主权的直接关联。
明代珠池治理依赖太监(eunuch factions)与卫所军队直接控制,征调蛋户(Tanka household)从事高危潜水采珠。蛋户作为贱籍群体,被剥夺土地所有权和科举资格,形成准农奴制关系。据《大明会典》载,洪武三十五年(1402)即派太监征广东蛋户采珠并配发口粮。天顺年间(1457-1464)大规模采珠导致696人溺亡、237人病亡、55人遭海盗杀害,超2000人逃亡。嘉靖时期廉州知府胡鳌上奏称民众因采珠困苦流离,闻征调即恐慌逃散,反映基层强烈抵抗。另据《林居漫录》记载,两广总督陈瑞为讨好京官竟指使盗匪偷采珠蚌,官兵假意追捕实则纵容,暴露体制性腐败。蛋户则通过民间谚语“中秋月满蚌始孕珠”传递生态知识,以季节性限制主张采珠可持续性,形成对朝廷无度征调的文化抵抗。
明初采用蛋户徒手潜水采蚌,中期改为船拖网具的机械化捕捞:船侧设木柱支撑板框网口,网底缚石沉底,借风力拖行。此法虽降低人员伤亡,却类似现代底拖网作业,严重破坏珊瑚礁和底栖生态。海洋生态学研究证实此类技术导致软体动物栖息地萎缩,珍珠产量因生态基础崩溃而衰退。嘉靖时两广总督林富上疏指出蚌类需数年繁殖生长,珍珠更需长期育成,但朝廷未采纳可持续策略。
天顺五年(1461)白沙珠场因海盗与疫病暂停作业,重启时恰逢瘴疠爆发,永安地区数千珠民溺病死逃,雷州、遂溪等地超万人伤亡或逃亡,劳动力体系濒临崩溃。生态压力与社会动荡形成反馈环:珠蚌资源枯竭迫使蛋户转为海盗,嘉靖十一年(1532)广东大规模征调引发民众攻击新会县城。军事化管控如成化年间太监韦助请旨率军镇压珠盗,虽暂遏盗窃,却无法解决制度性根源。
正德年间太监凭皇权垄断珠池,滥指商船运赃、诬民藏珠,导致沿海秩序混乱。嘉靖初改革废黜珠池少监取,两广总督林富奏准撤太监监管,短暂恢复地方治理。但去除腐败网络反而切断蛋户通过非正式经济获得的生存空间,朝廷再度强征时引发更剧烈反抗。地方通过“珠还合浦”传说构建生态合法性:东汉孟尝革除滥采后珠蚌复生,隐喻当代治理需尊重生态规律。此叙事将治理合法性从皇权诏令转向地方生态伦理共识,体现政治生态学中社区与国家权力的博弈。
《大明律》将私采珍珠与盗掘官矿同罪,施杖刑、流放及黥面,但实际执行失效。广东方志记载合浦珠池盗采猖獗,官民冲突需军事镇压。嘉靖十一年郭弘化奏请停采珠以缓和社会矛盾,遭皇帝以“祖制”驳回,体现皇权超越法律约束。
成化年间太监获准统军镇压珠盗,万历时期设涠洲游击将军季节性驻防珠池。但太监重启采珠时官私船只再度涌入,军事部署仅能暂缓乱象。《林居漫录》披露高官勾结盗匪、官兵假意追捕的案例,反映法律在高层权贵前形同虚设。比较历史视角显示,类似制度腐败见于近代西班牙、葡萄牙海洋帝国殖民治理中。
明代珠业治理揭示了帝国通过资源垄断(珍珠作为political commodities)强化权威的企图,及其引发的生态-社会系统崩溃。研究融合环境史与政治生态学框架,说明中央集权制在生态阈值(ecological thresholds)前的脆弱性:珠蚌枯竭、蛋户反抗与海盗泛滥形成“环境崩溃-社会失序”恶性循环。地方叙事的生态合法性建构(如“珠还合浦”)为当代可持续治理(sustainable governance)提供历史参照,强调资源政治必须平衡权力控制、生态约束与社区福祉。该案例与早期现代欧洲海洋帝国的资源治理危机形成跨时空呼应,共同印证过度开采与制度僵化必然导致系统瓦解的历史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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