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合作社与非洲粮食安全：范围界定综述

本综述系统回顾了2000-2023年间探讨非洲（尤其是东非）合作社与粮食安全关联的文献。研究发现，合作社主要通过提升生产力与收入间接影响粮食供应（Food Availability）与获取（Food Access），但其对营养利用（Food Utilization）与稳定性（Stability）的作用机制尚不明确，且现有研究多忽视社会规范（如性别角色）的中介作用。文章呼吁未来研究需结合经济与社会维度，深化对合作社促进粮食安全路径的理解。

　　

引言

粮食安全至今仍是全球性挑战，尽管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 2）提出到2030年消除饥饿与营养不良。据联合国粮农组织（FAO）估计，2023年全球仍有7.93亿人面临营养不良，其中东非地区情况尤为严峻，营养不良率高达44%。粮食安全的经典定义强调所有人在任何时候都应具备物理和经济途径获得充足、安全且营养的食物，以满足其膳食需求与偏好（FAO, 2008）。在这一背景下，合作社因其民主治理结构、经济与社会双重目标，以及跨越区域尺度的运作能力，被政策制定者与非政府组织（NGO）视为应对粮食不安全的重要工具。

粮食安全的维度与测量

粮食安全是一个多维概念，通常被分解为四个核心维度：供应（Availability）、获取（Access）、利用（Utilization）与稳定性（Stability）。为量化这些维度，研究者开发了多种指标：膳食多样性指标如食物消费评分（FCS）；消费行为指标如应对策略指数（CSI）；体验性指标如家庭粮食不安全访问量表（HFIAS）或家庭饥饿评分（HHS）；以及自我评估粮食安全（SAFS）指标。这些指标各有所长，也各有所限，因此在实际研究中常需结合使用（Maxwell et al., 2014）。

东非的粮食安全挑战与小农的角色

东非是粮食不安全的重灾区，农村居民、尤其是小农（经营规模在2公顷以下）最为脆弱。这些小农提供了非洲70%以上的粮食，但却面临土地狭小、市场缺失、投入品获取困难等多重限制。此外，社会规范——特别是性别角色——深刻影响着农业生产与食物分配。女性虽承担超过50%的农业劳动，却常缺乏对土地与收入的控制权，这进一步制约了家庭的营养改善。

合作社的潜在作用与现状

合作社基于七大原则运作（国际合作社联盟，2025），其民主治理与成员经济参与的特性，使其在提升小农生产力、改善市场准入、促进作物多样化等方面具有潜力。东非各国合作社规模庞大，例如埃塞俄比亚拥有超过9万个合作社，卢旺达合作社成员占人口比例高达37.3%。农业合作社在这些国家中占据重要地位，尤其在集体采购、销售与信贷服务方面发挥作用。

范围界定综述的方法与发现

本研究遵循PRISMA指南，对2000–2023年间发表的文献进行了系统检索与筛选。最终纳入分析的18项研究中，仅5项直接使用粮食安全指标（如FCS、HFIAS）评估合作社的影响，其余13项则通过生产力、收入、作物多样化等中介变量间接推断合作社与粮食安全的关联。

直接证据：合作社与粮食安全

五项研究显示，合作社成员在食物消费评分（FCS）、家庭食物平衡模型（HFBM）等指标上表现优于非成员。例如，在埃塞俄比亚，合作社成员的家庭食物支出高出15%（Zeweld et al., 2015），季节性粮食不安全程度较低（Aweke et al., 2022）。然而，这些研究多依赖合作社参与的虚拟变量，未能深入揭示作用机制，也忽略了家庭内部权力结构与性别 dynamics 的调节作用。

间接路径：经济维度的影响

食物供应（Availability）

合作社通过集体采购投入品（如肥料、种子）提升小农的技术效率与生产力（Abate et al., 2014）。例如，Geffersa（2023）发现合作社成员使用肥料的强度更高，但这一效果在男性主导的家庭与规模较大的农场中更为明显。此外，合作社还能改善信贷获取（Twine et al., 2019），间接支持生产扩张。

食物获取（Access）

收入是经济获取的核心。合作社通过降低投入成本、提升销售价格、拓展市场渠道等方式增加农民收入（Gezahegn et al., 2021）。值得注意的是，合作社规模与收入效应正相关——成员数每增加100人，农场收入可提高12–13%。然而，收入增加不一定转化为食物获取的改善，因为家庭内部谁控制收入至关重要（Njuki et al., 2011）。女性更倾向于将收入用于购买食物，而男性可能优先考虑资产投资。

食物利用（Utilization）与营养

作物多样化是改善营养的关键途径，尤其是豆类等富含蛋白质的作物。但研究发现，合作社的影响并不一致：有些研究显示合作社促进了豆类种植（Abate et al., 2011），另一些则指出合作社可能导致作物专业化，反而抑制多样化（Abate, 2018）。此外，豆类常被视为“女性作物”，在资源分配（土地、肥料、劳动力）中遭受忽视，这进一步限制了其营养潜力的发挥。

食物稳定性（Stability）

尚无研究直接探讨合作社如何帮助小农应对气候冲击、价格波动或社会动荡带来的食物不稳定问题。这一维度的缺失，凸显了现有研究的局限。

讨论与未来方向

当前研究存在两大短板：一是因果机制模糊，多数研究仅通过经济变量间接推论粮食安全效果；二是社会维度（如性别规范、家庭内部分配）被严重忽视。合作社既是经济组织，也是社会实体，其能否真正促进粮食安全，取决于它能否改变那些限制女性权利与营养选择的深层次规范。

未来研究应优先关注以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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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社如何通过教育、倡导与集体行动影响性别角色与资源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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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社在促进作物多样化与营养消费之间的具体机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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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设计纵向研究，捕捉合作社对食物稳定性的长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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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指标选择上，应更明确地匹配研究问题与粮食安全维度（例如HHS适用于急性短缺，FCS适用于膳食多样性）。

结论

合作社被视为解决粮食安全问题的希望之一，但本综述表明，其作用路径复杂且尚未被充分探索。虽然经济层面的证据支持合作社在提升生产力与收入方面的积极效果，但这些效果能否转化为真正的粮食安全——尤其是营养改善与稳定性保障——仍取决于社会规范与制度环境。政策制定者与NGO需超越将合作社视为单纯的经济工具，转而关注其作为社会变革平台的潜力，才能真正发挥其在消除饥饿与营养不良中的应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