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受害信念的多维视角：一项跨群体Q方法研究

本文采用Q方法学（Q methodology）系统探讨了不同群体（库尔德裔美国人、非裔美国人、犹太裔美国人、匈牙利人和韩国人）对集体受害（collective victimization）的多元认知模式。研究揭示了受害信念的复杂性，包括时间维度（历史/持续受害）、权力感知（无力感/韧性）、群体焦点（内群体/外群体关系）和应对策略（象征性/物质性解决方案），挑战了单一“受害者叙事”的假设，为冲突心理学（conflict psychology）和群体认同理论（social identity theory）提供了重要实证依据。

　　

研究背景与方法创新

集体受害（collective victimization）研究长期面临理论碎片化问题，传统量化方法难以捕捉其多维复杂性。本研究首次整合心理学、政治学和社会学领域涉及的96种集体受害信念，通过Q方法学（Q methodology）对60条核心陈述进行系统分析，考察了五个具有不同历史背景和当代社会地位的群体：库尔德裔美国人（持续遭受土耳其压迫的少数族裔）、非裔美国人（历史上遭受奴隶制且至今面临系统性种族主义的群体）、犹太裔美国人（以历史创伤为主但享有当前种族特权）、匈牙利人（历史上受压迫但目前作为民族国家主体）和韩国人（经历日本殖民历史但现已实现经济发展）。该方法通过让参与者对陈述进行强制排序（-6至+6），识别出共享的认知模式（viewpoints），突破了传统变量中心分析的局限。

群体内部分歧：超越单一叙事

每个群体内部均存在2-5种显著不同的认知模式，打破了“群体共享统一受害叙事”的假设。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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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尔德样本中出现5种视角：关注持续压迫与结构性解决方案（V1）、强调群体象征性与物质性强化（V2）、主张自卫权与群体韧性（V3）、聚焦冤屈而无解决方案（V4）、要求 redress（赔偿与承认）并强调团结（V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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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裔美国人中，V1强调历史压迫的持续性与结构性改革，V4则拒绝“受害者”标签而关注当下物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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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太裔美国人的V1侧重历史受害的包容性教训，V3则强调警惕性与暴力自卫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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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牙利人和韩国样本同样显示出类似分歧，例如匈牙利V1强调历史受害的跨群体教训，V3则聚焦冤屈而无赋能方案。

理论维度重构：五组辩证关系

分析揭示了集体受害信念围绕五组核心维度组织：

1. 1.

   时间性：历史受害与持续受害的认知差异；

2. 2.

   权力感知：强调群体无力感（powerlessness）或韧性（resilience）/抵抗力（resistance）；

3. 3.

   焦点取向：内群体聚焦（文化传承、物质支持）与外群体关系（比较性受害、联盟构建）；

4. 4.

   解决方案偏好：象征性（纪念、教育）与物质性（赔偿、经济支持）；

5. 5.

   中心性：受害经历作为身份核心 versus 去中心化（decentering）态度。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维度常以辩证形式共存（例如同时强调历史创伤与群体力量），而非互斥选项。

挑战社会心理学既定假设

研究发现与主流社会心理学研究存在重要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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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较性受害信念（comparative victimhood）并非普遍存在：包容性受害信念（inclusive victimization）比竞争性受害（competitive victimhood）更常见，且多数视角拒绝排他性主张；

• •

  受害者身份拒绝：部分视角明确拒绝“受害者”标签，强调群体力量与生存能力，呼应了解放心理学（liberation psychology）的韧性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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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力感知复杂性：多数视角强调群体力量与机构性（agency），而非传统假设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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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群体焦点优先：相当比例视角聚焦群体内部强化策略（如文化保存、经济互助），而非外群体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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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群体模式相似性：第二阶分析发现，不同社会地位的群体共享某些认知模式（如历史受害群体均强调包容性教训），表明群体地位（group position）影响但不决定受害信念。

理论整合：认知-应对框架的应用

研究支持将集体受害信念纳入认知评估-应对（appraisal-coping）框架（Leach, 2020）。信念差异反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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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级评估：受害相关性（centrality）与受影响目标（如正义、文化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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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级评估：事件归因（结构性vs.本质主义）与群体应对能力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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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对努力：指向外群体（如要求赔偿）或内群体（如团结建设）的策略。

  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索威胁评估（threat appraisal）与挑战评估（challenge appraisal）如何影响这些信念模式及其与心理福祉的关联。

研究限制与未来方向

样本存在教育程度偏高、政治立场偏左的偏差，线上数据收集可能影响排序深度。Q-set虽基于文献系统开发，但仍可能过度代表某些理论维度（如内群体解决方案陈述较多）。未来需通过参与式方法完善语境化陈述，并在对称性冲突（symmetrical conflicts）群体中验证发现。同时需结合叙事分析、信念网络建模等多种方法，并检验不同认知模式对政策偏好、群体态度与心理健康的影响。

结论：迈向多维理解

集体受害信念是多元、动态且语境依赖的认知模式，而非单一叙事。忽略其内在维度（如权力感知、时间性、焦点取向）将导致理解碎片化。本研究为冲突转化、历史对话与群体干预提供了细粒度理论基础，强调需同时关注受害经历的创伤性与赋能性（empowering）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