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防控措施对肯尼亚性健康与计划生育服务一线工作人员的社会心理影响：一项混合方法研究

本刊推荐：为应对COVID-19防控措施对性健康和生殖健康（SRH）服务可及性的意外影响，研究人员在肯尼亚开展了一项混合方法研究，聚焦于一线医护人员（HCWs）的社会心理健康问题。研究发现，政府应对机制中严重忽视了HCWs的心理社会福祉，导致职业倦怠、抑郁及逃避检测等行为，进而危及患者和同事安全。研究强调未来疫情响应需将HCWs心理支持作为核心要素，以提升大流行管理的有效性。

　　

当COVID-19疫情席卷全球时，各国政府迅速实施了一系列防控措施，包括社交距离、旅行限制和医疗机构服务调整等。然而，这些措施在试图控制病毒传播的同时，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特别是对性健康和生殖健康（Sexual and Reproductive Health, SRH）服务的可及性产生了重大影响。在肯尼亚，卫生部虽然意识到这一问题并启动了相应的恢复机制，但这些措施主要关注政策调整和基础设施改善，却忽视了一个关键群体：提供SRH服务的一线医护人员（Healthcare Workers, HCWs）。这些医护人员在疫情期间不仅面临工作量的急剧增加和个人防护装备（PPE）的短缺，还要应对来自家庭和社区的双重压力，他们的心理社会福祉几乎被完全忽略。

这一问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医护人员是疫情防控的第一道防线，他们的身心健康直接关系到医疗服务的质量和疫情控制的效果。然而，在资源有限的低收入国家，如肯尼亚，医疗系统本身已经处于“常态紧急状态”，疫情更是加剧了这种脆弱性。此前的研究表明，在SARS、MERS和埃博拉等疫情中，医护人员普遍经历了严重的心理压力，但大多数研究采用定量方法，通过标准化问卷评估心理健康症状，缺乏对医护人员真实体验的深入理解。因此，本研究通过混合方法，结合定量和定性数据，旨在全面探讨COVID-19防控措施对肯尼亚提供家庭规划（FP）和性传播感染（STI）管理服务的医护人员的社会心理影响及其应对机制。

研究人员在肯尼亚的三个县（内罗毕、蒙巴萨和基利菲）选择了12家医疗机构，覆盖城市、郊区和农村地区，以及青少年友好服务机构。这些县是肯尼亚最早报告COVID-19病例的地区，并曾实施封锁措施。研究分两个阶段进行：疫情期（2021年8月至12月）和疫情后（2022年4月至6月）。通过服务可用性和就绪度评估（SARA）工具收集定量数据，评估医疗设施的基础设施和服务可用性；同时，通过深度访谈（IDIs）与22名疫情期间和18名疫情后的医护人员进行交流，所有受访者均为女性，因为她们是FP和STI服务的主要提供者。访谈采用叙事方法，让医护人员用自己的话语描述他们的心理状态，而不是依赖预设的心理测量参数。数据分析采用归纳法，通过内容分析识别主题和模式。

定量结果显示，尽管肯尼亚在疫情前已定义了国家SRH基本服务包，但疫情期间只有75%的医护人员认为政府确定了核心服务集，66.7%表示没有额外资金支持。在服务可用性方面，58.3%的医护人员报告FP服务部分中断，而避孕药具的库存情况参差不齐——例如，联合口服避孕药、避孕套和宫内节育器（IUD）全面可用，但紧急避孕药仅33.3%的机构有库存。STI/HIV测试服务中，梅毒和HIV快速测试普遍可用，但梅毒暗视野显微镜检查在91.7%的机构缺失。这些数据揭示了医疗系统在疫情下面临的资源挑战和服务中断问题。

定性分析则深入揭示了医护人员的社会心理困境。他们用“抑郁”、“创伤”、“极端恐惧”和“倦怠”等词汇描述自己的状态。压力源多方面：首先，医疗职业本身的高风险性，尤其是在缺乏PPE的初期，医护人员害怕感染和传染家人；其次，信息缺乏和指南矛盾，导致他们在工作和生命安全之间艰难抉择；第三，工作与家庭的冲突，许多医护人员面临家人的恐惧和排斥，甚至被迫自我隔离；第四，社区歧视和排斥，医护人员被视为“病毒传播者”，在社交和文化活动中遭受冷遇；最后，政府支持的缺失，没有心理疏导或额外资源提供，加剧了他们的无助感。

为应对这些压力，医护人员采取了多种应对机制，其中一些可能适得其反。例如，许多人拒绝进行COVID-19检测或隐瞒症状，以避免污名化和苛刻的隔离条件；另一些人依赖宗教信仰寻求安慰。这些行为不仅危及自身健康，还增加了同事和患者的感染风险，削弱了政府的防控努力。

研究结论强调，COVID-19大流行对肯尼亚医护人员的社会心理健康产生了严重负面影响。政府应对机制中缺乏对心理社会福祉的关注，导致医护人员采取不健康的应对策略，可能破坏疫情防控效果。未来疫情响应必须将医护人员的心理支持作为核心组成部分，提供准确及时的信息、咨询服务和其他支持措施，特别是在资源有限的环境中。此外，干预措施需考虑性别因素，因为女性医护人员承担着双重角色，面临更大压力。

本研究的意义在于，它通过叙事方法捕捉了医护人员的真实体验，突出了在危机中忽视心理健康的后果。它不仅为肯尼亚提供了具体建议，也为全球类似环境的疫情响应提供了借鉴。论文发表在《Reproductive Health》杂志，为SRH服务和医护人员支持的政策制定提供了实证基础，强调在追求医疗系统韧性的同时，不可忽视那些在前线奋斗的人的心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