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银行促进老年志愿服务的公平参与：一项来自香港的准实验研究

为解决时间银行(timebanking)是否挤占其他志愿活动及能否缓解志愿服务参与不平等的问题，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针对50岁以上成年人的准实验研究。结果发现时间银行显著增加计划内志愿服务时长(βT1=0.56, p<0.001)且不减少其他志愿服务，尤其在65岁以上、低教育水平及多病群体中效果显著。该研究为促进健康老龄化(healthy aging)提供了创新性社区干预模式。

　　

随着全球老龄化进程加速，60岁以上人口预计2050年将达21亿，如何通过促进健康老龄化(healthy aging)缓解医疗社会保障压力已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志愿服务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健康十年计划(2021-2030)"的核心支柱，大量研究表明参与志愿服务能显著改善老年人身心健康、提升活动能力并降低全因死亡率。然而传统志愿服务存在明显的结构性不平等——社会经济地位、健康状况等因素限制了弱势老年人的参与机会，反而可能加剧健康差异。

在这一背景下，时间银行(timebanking)作为一种创新性社区货币系统受到国际关注。该系统以时间作为通用货币（1小时服务=1时间积分），通过人对人(P2P)或人对组织(P2O)模式实现服务交换。与传统志愿服务相比，时间银行具有三大特征：量化服务价值、强调自主性、促进社会互助价值。尽管前期研究表明时间银行可能提升参与度，但两个关键问题尚未解决：一是时间银行是否会挤占( crowding out)其他志愿服务（根据动机挤出理论，外部奖励可能削弱内在动机）；二是能否真正促进志愿服务的机会公平。

为解决这些科学问题，香港大学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的Shiyu Lu博士团队在《The Gerontologist》发表了一项准实验研究。该研究于2021年1月至2022年8月在香港开展，招募230名50岁以上成年人（时间银行组116人，对照组114人）。两组参与者均参与"健康大使(HA)"志愿服务项目，但仅时间银行组可通过HINCare应用将服务时长转换为时间积分，并兑换具有社会价值的奖励（如精神康复者制作的饼干等）。研究通过线性混合效应模型分析数据，并考察年龄、教育程度、收入及健康状况的调节效应。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采用多区组准实验设计，通过目的性抽样从香港6个地区21个社区中心招募参与者；2）使用统一数字化平台HINCare应用记录志愿服务；3）通过协变量调整和多重插补处理缺失数据；4）采用三向交互作用模型分析社会人口学特征的调节效应。

主要研究结果：

志愿服务时间变化

时间银行组在计划内(HA项目)志愿服务时间显著高于对照组（T1时点：β=0.56, p<0.001；T2时点：β=0.36, p=0.003），而计划外志愿服务时间无显著减少趋势（T2时点：β=1.02, p=0.078）。 robustness test进一步证实计划内志愿服务与计划外服务呈正相关，表明不存在挤出现象。

亚组分析结果

年龄调节效应：65岁以上参与者表现出更强效应（T1：β=0.57, p=0.021；T2：β=0.63, p=0.010）

教育调节效应：低教育组（小学及以下）效应显著更强（T1：β=1.25, p=0.001；T2：β=1.24, p=0.001）

健康调节效应：患两种以上慢性病者效应更显著（T1：β=0.79, p=0.013）

收入调节效应：低收入组虽无统计学意义，但显示正向趋势

讨论与结论表明，时间银行通过三种机制促进志愿服务：一是采用"追踪而非计算"心态(tracking-but-non-calculative mindset)，参与者将时间积分视为贡献记录而非货币，保全了内在动机；二是社会价值奖励强化情感意义(emotional meaningfulness)；三是平等主义设计保障资源公平交换。该研究首次实证时间银行不仅不挤占其他志愿服务，反而能促进边际群体的参与，对实现健康老龄化的包容性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COVID-19疫情期间30-40%的脱落率可能影响效应评估，一年研究周期未能观察长期效果，以及香港地区特定文化背景（强调家庭照料而非正式志愿服务）可能限制结论普适性。然而，该研究为东亚社会提供了可推广的模式参考，建议政策制定者将时间银行整合到社区养老策略中，通过共同生产(co-production)原则让老年人参与平台设计，建立成员选举的管理委员会，共同制定积分交换规则，从而真正实现老年人的赋能和有意义的社会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