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助力的暴力行为对儿童福利工作者的影响：一项探索性质性研究及其政策启示

本研究聚焦技术助力暴力（TFV）对儿童福利工作者的影响，通过质性访谈揭示其表现形式、升级路径及多重危害。研究人员发现TFV通过社交媒体、电子邮件等技术手段加剧职业风险，并常转化为线下暴力。研究强调机构政策缺位与支持不足的现状，呼吁制定针对性防护策略与培训体系，对保障高危职业群体安全具有重要实践意义。

　　

随着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社交媒体、即时通讯和远程办公工具深刻改变了传统社会服务的提供方式。儿童福利工作领域亦不例外：工作者开始通过电子邮件、社交平台和信息软件与家庭建立联系，提升服务可及性和沟通效率。然而，技术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种新型的职业危害正在悄然滋生：技术助力暴力（Technology-Facilitated Violence, TFV）。这类暴力行为利用数字渠道实施骚扰、威胁与滥用，不仅模糊了工作与生活的界限，更将一线工作者置于前所未有的风险之中。

在儿童保护这类高冲突情境中，工作者长期面临直接暴力和心理威胁。但TFV的出现使得施害者可以跨越时空限制，实施持续、隐蔽且可广泛传播的攻击，例如通过社交媒体发动群体诽谤、利用个人信息进行恐吓，甚至将线上威胁转化为线下实体暴力。这种现象在全球多个职业群体（如教师、医护人员及公务员）中均有报道，然而针对儿童福利工作者的系统性研究仍较为缺乏。尤其是在加拿大这样一个儿童福利体系高度发达但地域广阔、社区形态多元的国家，TFV所衍生的安全问题亟待深入解析。

为此，多伦多大学Factor-Inwentash社会工作学院的Cheryl Regehr、Faye Mishna、Danielle Billard、Barbara Fallon、Jeffrey Schiffer和Rachael Lefebvre组成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聚焦TFV的质性研究，旨在剖析其表现形式、影响机制及应对策略。该研究近期发表于《Child Protection and Practice》，为相关政策与实践提供了重要依据。

在研究设计上，团队采用建构主义扎根理论（Constructivist Grounded Theory）方法，以发现为导向，通过深度访谈收集数据。研究招募了11名来自加拿大不同地区、从事不同儿童福利岗位（如接待调查、永久规划、监护服务和危机干预）的一线工作者。受访者平均从业年限达12.9年，具有较强的职业代表性和经验基础。数据分析采用持续比较法，经历初始编码、聚焦编码和理论编码三个阶段，确保主题饱和与理论严谨性。该方法特别注重研究者与参与者之间的意义共建，从而深入捕捉TFV的多维度影响。

研究结果揭示出TFV具有明显的升级路径，可分为四个阶段：

一、通过电子手段传递的虐待与威胁

工作者普遍收到大量通过短信、邮件及工作社交账号发送的侮辱性与威胁性内容，且这些信息不分时段频繁出现，严重干扰个人生活。此外，由于智能手机和监控设备的普及，工作互动易被记录并经过剪辑后在社交媒体传播，试图损害工作者专业形象。更有客户通过信息自由申请获取工作者个人信息，并建立专门页面进行公开诽谤，煽动他人参与网络暴力。

二、从线上暴力过渡至线下面对面暴力

许多受访者表示，TFV并未止步于虚拟空间。由于其个人信息及照片在网络上广泛传播，他们在社区中的可识别性大幅提高，导致在超市、餐厅等公共场所遭遇直接对峙、跟踪甚至暴力袭击。在一例极端案例中，某家长通过社交媒体煽动群众包围工作者所在办公室并扬言纵火，险些造成严重安全事故。

三、技术助力暴力的影响

TFV对工作者造成多方面负面影响：个人层面出现睡眠障碍、焦虑、过度警觉等心理应激反应；家庭关系中也常见情绪易怒与情感疏离；而在服务层面，则引发自信心下降、职业倦怠、请假率上升及人才流失等问题。尽管部分人试图将暴力视为“职业固有风险”，但其累积性损害显著降低了工作效能与生活质量。

四、个人风险管理策略

为应对TFV，工作者采取了一系列自我保护措施，包括设置社交媒体隐私权限、使用化名、限制家人发布敏感信息、与学校制定安全计划等。部分人选择完全退出社交平台。报警及申请警务陪同也是一项常见策略，但有人因担心破坏客户关系而犹豫是否求助。

五、组织应对的现状与不足

多数组织对TFV缺乏系统认知与政策支持。管理者往往脱离一线现实，未能及时回应工作者需求。资源分配不足（如缺乏可用卫星电话及警务支持）、员工援助计划（EAP）效果不彰，以及缺乏针对TFV的培训与流程，使得工作者在应对暴力时处于孤立无援状态。

六、变革建议

参与者呼吁机构制定明确的反TFV政策与电子通讯使用规范；加强员工安全培训与网络安全教育；建立常态化的边界讨论与心理支持机制。更重要的是从组织层面（而非依赖个人应变）推动系统性防护策略。

综上所述，该研究深刻揭示了TFV对儿童福利工作者构成的独特与升级性威胁，并指出其在技术赋能下从虚拟蔓延至实体的暴力路径。研究强调当前组织支持与政策框架的缺位，使工作者不得不独自承担风险与心理负担。这一发现不仅呼吁儿童福利机构尽快出台专项政策、加强培训与支持体系，也为其他高风险职业（如医疗卫生、教育及司法领域）提供了防护思路。在数字化程度不断提升的今天，如何平衡技术便利与职业安全，已成为社会治理与组织管理中不可回避的重要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