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空间数据与多元分析绘制景观特征图谱：以美国西弗吉尼亚州煤炭河流域为例

这篇综述从词源学、制图史和景观地理学视角，重新审视了“群岛(Archipelago)”的原始含义——作为连接岛屿与海岸政体的共同海域(pelago)，而非孤立的岛屿集合。文章通过对比爱琴海与北欧海域案例，揭示了群岛空间基于习惯法(xenia)的互惠性法律本质，批判了大陆性欧几里得空间(Euclidean space)对地域的同质化切割，为理解景观的法律正义(landscape law and justice)提供了革新性框架。

　　

Abstract

“Archipelago”一词在现代语义中已被窄化为散布岛屿的水域或岛屿群。本文以爱琴海及其环抱的提洛岛(Delos)与基克拉泽斯群岛(Cyclades)为主要研究对象，以北欧和挪威海域为辅助案例，试图恢复“群岛性”在古典时期的原初意义——即作为共同海域，基于习惯法与“自然”法则将多样化海岸与岛屿政体交织成网的整合性关系空间。这种群岛海域的整合性与大陆性欧几里得空间的法律本质形成鲜明对比，后者试图将人群禁锢于同质化的领土单元内。

Prelude

威尼斯人将希腊人称为“Aegean Pelagos”的水域命名为“Arcipelago”（意为“主要海域”），该词融合了希腊语中表示“主要”的?ρχι-(arkhi-)与表示“海”的-π?λαγο?(-pelagos)。尽管该词最初特指爱琴海，这片遍布岛屿的海域逐渐被视为群岛的典范，其名称也因此被泛化至类似海域。现代词典却多将“archipelago”定义为“散布岛屿的水域”或“岛屿群”，忽视了其作为实质性共同海域的内涵。

本文旨在恢复群岛景观中“pelago”的核心地位，并由此理解其法律与正义的独特性。这需要从语义上区分“群岛性”与“大陆性”领域：前者是实质性且不连续的，包含岛屿性但通过习惯法相互关联的政体；后者则是连续的、可被制图术框定的同质化欧几里得空间。“实质性”不仅指“真实而非表象”，更涉及法律意义上“创造与定义权利与义务”的能力。

Archipelagic customary law versus continental natural law

亚里士多德将政治正义分为自然正义与习惯正义（即约定性正义）。自然正义具有普适效力，而习惯正义的条款最初是任意的，但一旦确立便至关重要。希腊语中的“ν?μο? (nómos)”意为“习惯、惯例、法律”，其词源可追溯至牧人驱赶羊群在共享牧场间迁徙的习俗。米歇尔·福柯由此指出：牧人的权力并非作用于领土，而是作用于移动中的羊群。

对古希腊人而言，爱琴海通过岛屿连接沿海政体及其腹地，构成了希腊身份与权力的核心，形成了大陆性与群岛性希腊领域的二元对立。从群岛 maritime 循环的视角看，大陆政体才是边缘的。“大陆(continent)”源自拉丁语“terra continens”（连续的土地），其空间可通过欧几里得几何被划分为规整的单元，适于罗马等帝国推行普适法律。而群岛领域则涉及不连续的地形与chorography（地方志），更适合艺术家的技法而非几何网格。

希腊语“χ?ρα (chora)”类似于景观的实质性含义，指岛屿主要城邦及其腹地。这些政体间通过共享海域的移动形成流动的公共资源。尽管习惯法与自然法存在差异，但二者可共存——例如在帝国普适法律框架下，允许群岛保留其习惯法、语言与宗教。

The preeminent sea in a sea of seas

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认为，地中海应被理解为一系列被半岛分隔的海盆而非连续海域。爱琴海在其中被威尼斯人赋予“archi-”（主要）称号，文艺复兴时期古典学者也追随此观点。

The central importance of the Aegean and its core Cycladic islands

中世纪基督教T&O地图（一种以地中海为T形、环抱于O形大洋内的世界地图）通常被认为具有宗教教化功能。但其前身的希腊传统地图则以基克拉泽斯群岛环绕的提洛岛为中心。13世纪的T&O地图（Figure 1(b)）遵循此传统，将提洛岛置于已知世界中心，其环绕的光环代表基克拉泽斯群岛（源自“κ?κλο?/kyklos”，意为圆圈）。该地图的T形竖杠大致沿北纬37°23′划分欧非大陆，终点在赫拉克勒斯之柱（直布罗陀海峡）附近。

Navigating the physical, economic, social, mythical and religious realms of the Delos centered Aegean

基克拉泽斯群岛约220个岛屿在正常大气条件下几乎始终在视线内，水手可通过地形特征进行航位推算（dead reckoning）或使用波特兰海图（portolan chart）。波特兰海图（Figure 2(b)）通过从“风玫瑰”（compass roses）发出的恒向线（rhumb lines）呈现 invisible 航路，将群岛表现为连接沿海政体与岛屿的活性海景。与之相反，现代托勒密式地图（Figure 2(a)）将岛屿框定于均质欧几里得空间内，适合大西洋等开阔海域的导航。

在基克拉泽斯，所有航路皆通向提洛岛。该岛不仅因靠近米克诺斯岛和Rineia岛而受物理保护，更作为太阳神阿波罗的诞生地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之地，这使其成为富有的多民族贸易中心。罗马人后来宣布其为自由港。如同公共牧场，通往提洛岛的航道安全依赖于周边岛屿政体对其神圣地位的尊重。

The archipelagic role of customary law

希腊习俗“ξεν?α (xenia)”（待客之道/友谊）在保护提洛岛及航道方面发挥关键作用。该习俗通过行为规范在 geographically distant 的人群间建立纽带，是扩展希腊权力的 networking tool。荷马《奥德赛》 essentially 是对“xenia”的案例研究：奥德修斯等航海者常因恶劣天气 stranded 于各岛屿海岸，遭遇待客之道的考验。

“xenia”最初可能是帮助邻近遇难者的 reciprocal 习惯，随着远航发展，通过《奥德赛》等文本 formalized 为 generalized exchange of help with no expectation of immediate return。道德（moralis，拉丁语“习俗”）与伦理（ēthos，希腊语“习性、习俗”）由此演化为习惯法的道德基础。在雅典， enforcement 通过民主法庭的投票（如 ostracism）实现；宗教也参与其中——奥林匹亚众神惩罚违反“xenia”者，奖励遵守者。

Delos, Syros and the Cyclades imagined as an illuminated topographical sundial/compass

提洛岛与西罗斯岛(Syros)的空间关系体现了群岛研究中政体间关联性的重要性。有考古证据表明，从西罗斯岛观察，春分/秋分时太阳似乎从提洛岛Cynthus山升起（Figure 4）。T&O地图中环绕提洛岛的精确圆圈（Figure 1(b)）可能代表从提洛岛所见的地平线（horizon，源自希腊语“?ρ?ζων κ?κλο?/horízōn kúklos”，意为“分隔圈”）。若以提洛岛为中心、西罗斯岛为 periphery 作圆，该圆可用于 navigation 距离估算，也可构成从基克拉泽斯到世界大洋的嵌套式宇宙观框架。

从西罗斯岛看，晨光中的太阳因大气折射显大，仿佛从Cynthus山与Rineia岛山谷间升起（Figure 4）；从提洛岛Cynthus山眺望，夕阳则落于西罗斯岛Gerousi山（Figure 5）。此东西向视线可形成波特兰海图的基准线，也对应T&O地图划分欧非大陆的竖杠（延伸至直布罗陀海峡）。太阳从提洛岛升起的 illusion 强化了该岛作为阿波罗诞生地的神话光环，其 liminality（阈限性）可引发社会在新时代重生的抽象观念——罗马人将奥古斯都统治与阿波罗“黄金时代”及“永恒和平”相联系，基督徒则将此神秘 child 等同于基督。

Delos, Greenwich and linear archipelagic communalities

从科学视角看，太阳从提洛岛升起的观点荒谬，但从 pragmatic 与 mythopoetic 视角则合理——因东西方向无实际极点，需人为设定时间测量起点。格林威治标准时间(GMT)的划定同样 arbitrary，且对竞争其定位的帝国主义国家具有意识形态意义。格林威治标志全球南北向经线，提洛岛则构成群岛与 surrounding 大洋的 circular core。

并非所有群岛皆呈圆形：如奥劳斯·马格努斯《海洋地图》（Figure 3）中的挪威群岛呈线性南北走向，大致位于格林威治 prime meridian 东5°至西5°间，形成连接不列颠群岛与挪威的“北方航路”(northern (sea) way)。此类线性群岛的核心并非具体岛屿的 material 价值，而是其在“pelago”中的 relational situation——挪威群岛通过萨迦史诗(Sagas)维系文化纽带，如同希腊的荷马史诗。

Conclusion: the Euclidean geometry of natural justice versus the archipelagic topology of customary justice

亚里士多德在阐述“自然正义”普适性的同时，也理论化了希腊介于炎热干燥的东南与寒冷潮湿的西北之间的“理想位置”，认为希腊人兼具 spirit 与 intelligence，若能实现政治统一便可统治所有民族。直至启蒙时代，欧几里得几何律法仍被视为“自然”，因其普适且受天文学启发。T&O地图的T形以直线分割世界大陆，种下大陆性应用自然正义的 divisive 种子，造成种族与民族对立遗患至今。

而经典群岛领域则在“pelagic”海域背景下实现统一。岛屿作为陆地块体，帮助水手根据太阳循环路径确定方位， navigation 多受“xenia”等习惯法调节。当焦点转向托勒密式地图的 striated space 时，海域的实质性消失于欧几里得抽象中，世界被锐利边界线分割为 ethnic、民族与 racial identities——如耶路撒冷取代提洛岛成为T&O地图的十字中心。群岛世界并非由自然决定，而是基于 navigation 与资源交换的 pragmatic 需求，以及培育道德、伦理、神灵、语言与艺术的 cultural manifestations，从而 interconnect 多样化人群。岛屿地平线固定却因大气而流动，人群的 horizons 可携且边界模糊、相互融合——这种多样性仍是法律与政治身份的核心，如爱琴海之于希腊人，北大西洋与挪威群岛之于共享其历史遗产的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