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我们是否一直错误地测量了移民幸福感？移民幸福感的概念化：一项系统性回顾

本综述系统回顾了126篇研究，指出当前移民幸福感测量存在严重缺陷：70.6%研究未明确定义幸福感概念，47.6%未进行工具翻译验证，且多数工具（如SWLS、GHQ-12）基于全球北方文化开发。通过COSMIN评估发现仅PWI和WHOQoL-BREF具有较好跨文化效度。强调亟需开发文化适应性工具以准确评估移民群体福祉。

　　

引言

我们生活在"移民时代"，每年有数百万人跨越国界自愿或被迫迁移。2024年，全球3.6%人口（2.81亿）居住在原籍国之外。移民特别是被迫离散者面临迁移前、中、后期的多重挑战，包括文化适应压力、社会资本流失、身份认同冲突等，这些因素显著影响其生活质量和幸福感。

移民群体既不同于"东道国"也不同于"原籍国"人口，处于双重缺席或多重存在的特殊状态。这种独特的处境使得他们的幸福感构成既不同于原居地群体，也不同于目的地群体。然而，幸福感作为一个广泛使用但缺乏统一定义的概念，存在超过1200种测量工具，导致研究领域出现"混乱的庞大文献"现象。

现有移民幸福感研究存在三个突出问题：过度聚焦精神疾病而非积极幸福感；测量工具大多基于西方个体主义文化开发；缺乏对语言文化差异的充分考虑。正如萨尔-沃尔夫假说所指出的，不同语言代表着不同的社会现实，简单的词汇对等可能无法捕捉文化特异性概念。

方法

本系统评价遵循PRISMA指南，检索MEDLINE、PubMed、EMBASE和PsycINFO四个数据库，时间跨度为2000年1月至2023年7月。纳入标准为使用定量或混合方法测量从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LMIC）向中等和高收入国家（MHIC）迁移者幸福感的英文研究。排除内部迁移、留学生、难民营人群及纯质性研究。

由两名研究人员独立进行文献筛选，使用Covidence平台管理流程。最终纳入126篇文献进行数据提取和分析。研究方法包括叙事综合和基于共识的健康测量工具选择标准（COSMIN）清单评估。

结果

研究覆盖281,478名移民，年龄范围15-79+岁，分布在超过35个国家。67.5%的研究集中在十个国家：美国（23篇）、以色列（13篇）、德国（8篇）、西班牙（8篇）、加拿大（7篇）、瑞典（6篇）、英国（5篇）、澳大利亚（5篇）、智利（5篇）和荷兰（5篇）。移民主要来自非洲、亚洲、中东和东欧地区。

研究发现126篇研究中89篇（70.6%）未明确定义幸福感概念。在给出定义的37篇研究中，识别出五种概念化取向：主观幸福感（SWB）（21篇）、生活质量（QOL）（7篇）、心理幸福感（PWB）（6篇）、生活满意度（2篇）和社会幸福感（1篇）。值得注意的是，部分研究的理论定义与所用测量工具之间存在概念不匹配现象。

共识别出43种测量工具，使用频率最高的包括：生活满意度量表（SWLS）（23篇）、一般生活满意度单条目（GLS）（23篇）、世界卫生组织生存质量简表（WHOQoL-BREF）（19篇）和WHO-5幸福感指数（13篇）。令人担忧的是，GHQ-12和WHO-5这两个最初设计用于筛查精神障碍和抑郁的工具，被不当用于幸福感测量。

翻译实践方面，仅47.6%的研究报告进行了工具翻译，其中仅19.8%使用了经过验证的翻译版本。最常翻译的工具是WHOQoL-BREF（12次）和SWLS（12次）。42.1%的研究未提供翻译相关信息，10.3%直接使用英文版工具而未进行翻译。

COSMIN分析结果

对使用3次以上的6种多条目工具（PWI、GHQ-12、Ryff、WHO-5、WHOQoL-BREF、SWLS）进行COSMIN评估显示：

内容效度方面：PWI和WHOQoL-BREF获"充足"评分，其余工具均为"可疑"

内部结构：所有工具内部一致性良好（Cronbach's α≥0.8），但跨文化效度表现差异显著

WHOQoL-BREF和PWI在跨文化效度方面表现最佳，分别获得"很好"和"充足"评分

SWLS和Ryff在此维度表现"不足"，GHQ-12和WHO-5为"可疑"

进一步文献检索发现，尽管这四种工具COSMIN评分较低，但后续已有40项跨文化验证研究。工具更新方面，仅PWI持续进行修订更新，其他工具自开发以来未有重大改进。

讨论

本综述揭示了移民幸福感测量领域的四大核心问题：概念定义缺失、工具文化不敏感、翻译实践不规范、以及工具误用现象。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两个最常用工具（GHQ-12和WHO-5）原本并非为测量幸福感设计，可能导致对8000多名移民的幸福状况错误分类。

研究发现仅有两篇研究同时满足四个理想标准：明确定义幸福感、使用翻译工具、验证翻译版本、确保概念与工具匹配。这种现状导致许多声称发现移民幸福感较低的研究结论可能存在测量偏差，部分观察到的差异可能源于工具的文化不敏感性而非真实的幸福感差异。

基于COSMIN评估结果，PWI和WHOQoL-BREF是目前最适合测量移民幸福感的工具。PWI尤其值得注意，它是唯一包含灵性/宗教可选条目的工具，且定期更新修订。WHOQoL-BREF的优势在于其开发过程中包含全球18个中心的跨文化测试。

结论与展望

当前缺乏专门为移民群体设计的幸福感测量工具。大多数研究使用为全球北方人群开发的工具，缺乏文化适应性。建议在研究实践中优先选用PWI和WHOQoL-BREF工具，同时推动开发新的文化敏感性测量工具。

未来研究应关注：开发涵盖移民特定经历（如创伤、文化适应）的测量工具；加强翻译和跨文化验证实践；区分自愿与强制移民的幸福感差异；探索数字化时代移民"多重存在"对幸福感的影响。

准确的幸福感测量对研究者、实践者、政策制定者和移民群体都具有重要意义。只有使用文化适宜的工具，才能获得真实反映移民福祉的数据，进而制定有效的公共卫生干预措施和社会政策，最终促进移民群体的成功融入和全面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