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Aotearoa New Zealand）阿富汗撤离者安置计划的混合方法评估：文化敏感与可持续性安置的关键探索

为解决阿富汗人道主义危机后撤离者在新西兰的安置挑战，研究人员对NFACT主导的阿富汗撤离者安置计划开展了混合方法评估。研究通过横断面调查、访谈和焦点小组，发现93.1%的撤离者对NFACT服务表示满意，97.0%愿意推荐该计划。结果表明，文化敏感性支持、共享价值观和可持续资源投入是成功安置的核心要素，为全球人道主义撤离响应政策提供了关键参考。

　　

2021年8月，随着塔利班重新控制阿富汗，国际社会展开了一场紧急的人道主义撤离行动。在这场危机中，新西兰政府接收了超过1700名因曾与新西兰机构合作而面临危险的阿富汗公民。这些撤离者虽未获得正式难民身份，但被允许通过特殊签证途径入境并获得定居支持。与传统难民不同，他们的安置计划由非政府组织New Settlers Family and Community Trust（NFACT）主导实施，这为研究特殊背景下的人道主义安置提供了独特案例。

长期以来，全球范围内的人道主义撤离行动存在显著差异，且缺乏系统评估。撤离者面临语言障碍、文化适应、就业困难、心理健康问题及家庭分离等多重挑战，而现有政策往往未能充分回应其动态需求。更复杂的是，这些撤离者通常具备较高的教育背景和职业经历，却因被迫迁徙而陷入“能力闲置”的困境。新西兰的阿富汗撤离者群体中，37.6%持有学士或更高学位，但仅7.0%在调查时拥有有偿工作，凸显了人才资源与现实机会之间的巨大鸿沟。

为全面评估NFACT安置计划的效果，奥克兰理工大学的研究团队与NFACT合作，采用混合方法研究设计（mixed-methods design），结合量化调查与质性访谈，从撤离者和服务提供者双视角切入，深入探索安置过程中的成功经验与现存挑战。该研究不仅关注传统安置指标（如住房、就业、教育），更聚焦于社会连接（social connections）、文化适应性以及心理归属感等软性维度。研究结果近期发表于《Journal of Immigrant and Minority Health》，为类似人道主义危机响应提供了实证依据和政策启示。

研究方法上，本研究以变革性研究范式（transformative research paradigm）为指导，强调社会公平与人权保障。研究设立了包括毛利代表和阿富汗社区领袖在内的咨询小组，确保文化适应性与研究透明度。量化阶段采用基于RISE（Refugee Integration Survey and Evaluation）框架设计的横断面调查，覆盖10个融合维度，包括就业、住房、教育、健康、社会连接（social bonding, bridging, linking）、语言文化、权利与公民身份等。调查以英语、达里语（Dari）和普什图语（Pashto）进行，最终纳入101名成年撤离者。质性阶段则对12名阿富汗撤离者进行半结构化访谈，并与11名NFACT工作人员开展焦点小组讨论，以挖掘深层次体验和服务提供中的实际挑战。数据分析采用统计检验、主题分析和三角验证策略，以提高结果的可信度和稳健性。

研究结果揭示了一系列关键发现。

在量化调查中，受访者普遍对NFACT服务给予高度评价。平均满意度达4.5–4.9分（5分制），93.1%表示“满意”或“非常满意”，97.0%愿意向新来者推荐该计划。然而，具体领域参与度存在差异：健康导向课程参与率最高（89.1%），而驾驶培训（46.5%）和就业支持（42.6%）参与率较低。社会连接方面，70.3%的撤离者认为跨文化交友“困难”或“非常困难”，而57.4%认为同文化内交友相对容易。英语熟练程度与跨文化适应呈正相关（p=0.15），但年龄和性别对社会连接的影响不显著。

住房与就业是撤离者最关切的问题。尽管67.3%对住房条件表示满意，但许多人抱怨房屋“陈旧、拥挤、租金高昂且位置偏远”。就业方面，89.0%的受访者过去或现在均面临求职困难。高学历并未带来就业优势，反而加剧了心理落差——许多撤离者曾是在阿富汗拥有体面职业的专业人士，如今却陷入“价值感缺失”的困境。

质性访谈进一步深化了这些发现。主题一“ Challenging Standstill（挑战与停滞）”描述了撤离者普遍的心理状态：尽管感激新西兰提供的安全环境，但他们深感迷失、无助和孤独。一位受访者用“树木移栽”比喻其适应过程：“我像被连根拔起的树，重新扎根变绿需要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应对所有问题”。分离的家人（尤其是仍滞留阿富汗的子女）加剧了焦虑和抑郁症状。

主题二“Guiding the Way（指引方向）”突出了NFACT服务的成功要素。撤离者高度赞赏NFACT工作人员的文化亲和力与语言能力（多数 staff 使用达里语或普什图语），以及其“超越合同要求的奉献精神”。NFACT不仅提供基本安置服务，还组织文化活动、体育项目和技能培训，促进社会连接和身份认同。一位参与者表示：“通过露营，我们认识了阿富汗人和Kiwi（新西兰人），交流文化，这种感觉太棒了”。

主题三“Support to Cultivate Dreams and Sense of Purpose（培育梦想与目标感）”强调了撤离者对自我实现和长期支持的渴望。许多人希望获得持续的语言教育、职业再培训和移民政策指导，以实现经济独立和社会贡献。一位受访者指出：“我们不能永远依赖政府支持……我们渴望工作，渴望靠自己立足”。

NFACT工作人员则从服务提供角度揭示了资源不足与政策局限的挑战。尽管他们尽力满足撤离者需求，但合约仅覆盖12个月服务，而许多需求（如心理健康支持、家庭团聚援助）需更长期投入。工作人员呼吁政府提供“更可持续的资金和更灵活的安置框架”。

讨论部分指出，本研究首次系统评估了新西兰在阿富汗危机中的人道主义撤离响应，揭示了NFACT计划在文化敏感性、社区主导和整体性支持（holistic support）方面的成功经验。与日本、美国等国的类似研究相比，新西兰的独特优势在于为撤离者提供了居民身份路径和多元文化融合环境。然而，撤离者面临的结构性挑战——如就业壁垒、住房市场歧视和心理健康服务缺口——仍需政策层面关注。

研究建议包括：一、政府应制定更主动的人道主义危机响应计划，明确居民身份路径和家庭团聚政策；二、延长安置支持期限至至少五年，以适应撤离者动态需求；三、投资于社区主导的组织（如NFACT）和具备 lived experience 的专业队伍，以提升服务文化适配性；四、加强多部门协作，解决就业、住房和教育瓶颈。

该研究的局限在于样本选择偏倚（女性与哈扎拉族占比过高）和缺乏对照组，但通过方法三角验证和咨询小组参与提升了可信度。未来研究可追踪撤离者的长期融合轨迹，并开发针对人道主义撤离者的专属融合框架。

总之，这项研究不仅证明了“由难民，为难民”（for refugees, by refugees）服务模式的有效性，也为全球日益频繁的人道主义撤离行动提供了重要借鉴。在流离失所已成为当代全球性挑战的背景下，文化敏感、可持续和社区驱动的安置政策，或许是帮助被迫迁徙者重建生活与希望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