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干预对公众态度的影响：寻求庇护者绘画在改善英国公众认知中的作用与机制研究

本综述探讨了观看寻求庇护者创作的绘画作品对英国公众态度的积极影响。研究通过对照实验（展示快乐与悲伤主题画作）证实艺术干预能显著改善公众对寻求庇护者的态度，其机制涉及调节聚焦理论（RFT）、说服知识模型（PKM）及情绪传染效应。成果为难民政策制定和反污名化运动提供了创新性的非语言沟通（NVC）策略。

　　

引言背景

寻求庇护者（asylum seeker）是指申请"难民身份"但尚未获得认定的个体，根据联合国难民署（UNHCR）定义，其核心特征包括：处于国籍国或常住国之外、因种族/宗教/国籍/特定社会团体成员身份或政见而遭受迫害的合理恐惧、且无法或不愿接受原籍国保护。截至2024年6月，英国共收到97,107份庇护申请，占全国移民总量的7%，其中62,089人最终获得难民身份。英国在全球人均庇护申请接收量排名中位列第20位。与难民不同，寻求庇护者在英国被禁止从事有偿工作，仅能获取最低限度的福利支持，并在无选择权的情况下被分散安置于全国各住所。

英国公众对寻求庇护者普遍存在负面态度，具体表现为：指责其争夺经济适用房和医疗资源、增加社会福利系统负担、潜在犯罪风险以及文化宗教价值观冲突。媒体常使用"虚假的"、"非法的"等贬义术语进行报道，并夸大其奢侈生活方式和纳税人成本。这种负面认知的成因涉及经济文化威胁感知、媒体刻板印象、对庇护流程的无知以及道德恐慌（moral panic）的扩散。但研究也发现，当申请者与东道国居民相似度较高时，公众态度会转向积极。欧洲整体民意数据显示，近年来对寻求庇护者的态度总体稳定且略趋积极。

艺术干预的理论基础

观看寻求庇护者创作的绘画可能通过多重机制影响公众态度：增强对寻求庇护者情感状态的意识、帮助理解其现实处境、对抗污名化、重构负面刻板印象。艺术作品能传递复杂理念、激发强烈情感、促进批判性思维和反思。特别是，绘画作品通过提供视觉与情感连接，为寻求庇护的经历赋予人性化视角，使观众能够通过代入画面情境产生共情。当观众意识到画作作者身份时，会激发对其处境的好奇心与关注欲望。

视觉表征在人道主义议题中具有双重性：既能通过唤起共情来教育公众和影响舆论，也可能被用于欺骗性操纵和情绪剥削。尽管悲惨影像常能吸引公众注意力，但其使用涉及伦理争议，尤其是当刻意误导观众时会削弱理性判断能力。

影像类型的情感效应

悲伤影像通常通过触发认知搜索内在意义、情绪传染（emotional contagion）和负性情绪激活来促进亲社会态度。悲伤表情能转移至观众，引发内疚或羞耻感，进而促使态度改变和行为修正。虽然内疚和羞耻被视为负性情绪，但研究表明它们可能产生积极效应：内疚可激发责任承担和补偿行为，羞耻则促进社会规范内化和行为改进。但悲伤影像也可能引发焦虑和沮丧，降低同情能力，并存在操纵性使用的伦理风险。

快乐影像则通过微笑面部表情增强观众积极反应，传递成就感和效能感，指示幸福状态和希望前景。然而，过度快乐的表征可能削弱问题的严重性感知，使观众认为被描绘者不需要帮助。

理论框架与机制

调节聚焦理论（Regulatory Focus Theory, RFT）为理解观众反应提供了核心框架。该理论将个体分为促进聚焦（promotion focus，关注理想、进步和成就）和预防聚焦（prevention focus，关注安全、警惕和避免负面结果）两类系统。当影像的调节焦点与观众自身焦点匹配时，会产生调节适配（regulatory fit），增强关注度、参与度和积极情绪，从而改善对影像内容的态度。促进聚焦个体更易受成就导向影像影响，而预防聚焦个体对强调损失规避的影像更敏感。

说服知识模型（Persuasion Knowledge Model, PKM）指出，当观众意识到信息具有说服意图时，会激活说服知识（PK），产生心理抗拒（reactance）并抵制 persuasion。预防聚焦个体因固有的警惕性，更易怀疑悲伤影像的操纵性意图而激活PK。有趣的是，本研究发现快乐影像反而更易触发PK激活，特别是预防聚焦人群对快乐表征的操纵性更敏感。

研究设计与发现

研究采用三组设计：快乐绘画组观看寻求庇护者创作的快乐主题作品，悲伤绘画组观看悲伤主题作品，控制组不观看任何绘画。通过预实验从22幅作品中筛选出6幅最有效唤起目标情绪的作品。654名英国成年居民完成包含调节焦点、说服知识激活、对寻求庇护者态度及人口学变量的问卷。

关键发现包括：

1. 1.

   观看任一类绘画均显著改善对寻求庇护者的态度（较控制组）

2. 2.

   悲伤影像比快乐影像产生更强积极影响

3. 3.

   快乐影像显著激活说服知识（PK）

4. 4.

   高预防聚焦强化了：快乐影像对PK的激活、悲伤影像对积极态度的影响

5. 5.

   人口学协变量分析显示：年长者、男性、低教育程度和极右翼政治立场者持更负面态度

实践意义与展望

研究成果为反污名化社会营销活动提供了重要启示：针对不同调节焦点人群需采用差异化影像策略。预防聚焦人群更适合悲伤主题影像，而快乐影像需谨慎设计以避免触发PK激活。针对特定人口学群体（如老年人、低教育程度者）应侧重事实性信息和经济贡献宣传，对右翼群体可尝试激发道德关注（如内疚/羞耻感唤起）。

研究存在单国样本、样本量有限、后测设计等局限性。未来研究需关注：影像效果的种族社会文化差异、殖民历史对政策的影响、观众与被描绘者的认知处理难度关系等。艺术干预为改善公众态度提供了低成本、易实施的创新途径，在难民政策制定和公众教育领域具有广阔应用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