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倦怠对大学生运动员学业倦怠的影响：基于情绪调节与睡眠的多重中介模型

本研究揭示了大学生运动员在竞技训练中积累的倦怠如何通过情绪调节能力（认知重评，CR）和睡眠质量的中介作用影响学业倦怠，构建了“情绪-睡眠-学业功能”链式损耗模型，为双重压力群体的心理资源跨域损耗机制提供了实证依据（p < 0.001），对制定针对性干预策略具有重要实践价值。

　　

引言

在高等教育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大学生面临前所未有的学业压力和心理挑战。繁重的学业负担、不明确的学习目标以及动力下降逐渐导致学生群体中广泛认可的一种心理状态——学业倦怠。学业倦怠是一种因长期心理资源耗竭而产生的负面心理状态，表现为对慢性学业压力的适应不良反应。根据Schaufeli等人提出的学业倦怠三维模型，该概念包含三个核心维度：情绪衰竭、去人性化和个人成就感降低。与短暂疲劳不同，学业倦怠是一个持续的耗竭过程，显著损害学生的学习动机、认知功能和心理健康。研究表明，学业倦怠不仅削弱学业表现，还危害心理和身体健康，增加焦虑、抑郁甚至自杀意念的风险。

大学生运动员作为同时承担学业和运动双重角色的特殊群体，面临更复杂的心理负担。与非运动员同伴相比，大学生运动员需要同时履行学业义务并承受严格的训练和比赛要求，使他们在这种双重压力背景下特别容易遭受心理资源的慢性消耗。因此，在学生运动员中，运动员倦怠是除了学业倦怠之外另一个需要密切关注的问题。根据Raedeke的认知-情感压力模型，运动员倦怠是一种由长期训练和比赛压力引起的慢性心理综合征，包括三个维度：情绪/身体 exhaustion、运动贬值和成就感降低。该模型强调，当运动员持续感知其努力与所得回报不成比例，且无法有效调节压力时，容易产生负面认知评价和情绪反应，最终导致倦怠。

尽管先前研究发现运动员倦怠和学业倦怠各自与各种负面心理结果相关，但二者之间的关系及其潜在机制仍不清楚。为深入理解大学生运动员在训练和学业双重背景下倦怠的潜在跨域传递，有必要引入关键心理和生理资源变量在机制层面进行进一步探索。根据资源保存理论（COR），在一个领域经历资源耗竭的个体，如果没有及时补充，可能会在其他领域出现功能损伤。对大学生运动员而言，有限的心理资源必须在训练和学业背景之间分配。当运动环境中积累的情绪或身体 exhaustion 没有充分恢复时，可能会“传递”到学业领域，表现为认知疲劳、动机降低或学业效能感下降——即学业倦怠。在此框架内，情绪调节能力和睡眠质量被认为是维持或恢复心理资源的关键机制，可能作为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之间关系的中介变量。

方法

本研究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于2024年11月至12月期间通过方便抽样从中国20多所大学的校运动队招募参与者。为确保高响应质量和参与者参与度，我们与各机构的教师协调员合作，直接将纸质问卷分发给学生运动员。调查员在现场提供指导并解答参与者在调查过程中的任何问题。在参与之前，所有个体均被告知研究目的和程序，以及随时退出的权利。共分发2,115份问卷，回收1,967份（响应率：93%）。经过数据筛选，保留1,918份有效问卷（有效率：97.5%）。有效受访者中，1,262名为男性，656名为女性，平均年龄19.97岁（SD = 1.4）。居住地方面，500名参与者（26.1%）来自农村地区，218名（11.4%）来自城镇，288名（15.0%）来自县级市，912名（47.5%）来自城市地区。家庭结构方面，1,660名参与者（86.5%）来自完整家庭，88名（4.6%）来自混合家庭，161名（8.4%）来自单亲家庭，9名（0.5%）为孤儿。运动类别方面，有1,089名格斗项目运动员（拳击、跆拳道、空手道等），494名球类项目运动员（足球、篮球、排球等），213名田径运动员（标枪、800米、跳远等），56名水上项目运动员（游泳、皮划艇等）和66名其他项目运动员（射箭、自行车等）。近期运动表现方面，391名运动员在省级或以上比赛中获得冠军，276名获得第二名，242名获得第三名，332名排名第四至第十五名，677名未参加近期比赛或未获得名次。

运动员倦怠采用Raedeke等人开发并经张连毅等人修订适用于中国人群的运动员倦怠问卷（ABQ）进行评估。ABQ包含15个条目，分为三个维度：情绪/身体 exhaustion、成就感降低和运动贬值。每个条目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评分，从1（“从不”）到5（“总是”）。总分通过 summing 所有15个条目的 responses 计算，分数越高表示运动员倦怠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ABQ表现出良好的内部一致性，Cronbach's α系数为0.869。

学业倦怠采用大学生学习倦怠量表（LBUS）评估大学生运动员在学习情境中体验的学业倦怠感。LBUS包含20个条目，分为三个维度：情绪衰竭、不当行为和成就感降低。 responses 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评分，从1（“非常不同意”）到5（“非常同意”）。该量表基于探索性因子分析和验证性因子分析开发，确保其在大学生群体中的信度和效度。先前研究表明LBUS具有良好的心理测量特性，是测量学业倦怠的有效工具。在本研究中，中文版LBUS显示出较高的内部一致性，Cronbach's α系数为0.906。

睡眠质量采用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PSQI）评估大学生运动员的睡眠质量。PSQI最初由Buysse等人开发，后由冼辰等人翻译并验证中文版。该量表包含18个条目，涵盖七个组成部分：主观睡眠质量、睡眠潜伏期、睡眠持续时间、习惯性睡眠效率、睡眠障碍、使用睡眠药物和日间功能障碍。每个组成部分评分从0到3，PSQI总分范围0到21。分数越高表示整体睡眠质量越差。PSQI已广泛用于运动员群体睡眠质量的研究，并表现出令人满意的信度和效度。在本研究中，PSQI的内部一致性可接受，Cronbach's α系数为0.709。

情绪调节采用情绪调节问卷（ERQ）评估大学生运动员的情绪调节能力。该量表包括两个维度：认知重评（CR）和表达抑制（ES）。CR子量表包含6个条目，ES子量表包含4个条目，总共10个条目。所有条目采用7点李克特量表评分，分数越高表示使用相应情绪调节策略的频率越高。中文版ERQ已由司刚岩等人在中国运动员和学生群体中验证，并广泛用于涉及中国运动员的研究。在本研究中，量表的总体Cronbach's α系数为0.828。子量表系数CR为0.894，ES为0.756，表明良好的内部一致性。

数据分析分两步进行。首先，使用SPSS 26.0进行描述性统计和Pearson相关分析，以检查变量之间的初步关系。其次，使用AMOS 24.0进行结构方程建模（SEM），以评估运动员倦怠对学业倦怠的直接效应，以及CR和睡眠质量的多重中介效应。中介效应使用Bootstrap方法 with 5,000次重采样进行检验。95%置信区间（CI）不包含零被视为显著间接效应的证据。在所有模型中，社会人口学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居住地和家庭类型作为控制变量纳入。

结果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显示，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睡眠质量和学业倦怠均呈显著正相关（r = 0.24, p < 0.01; r = 0.43, p < 0.01），与CR呈显著负相关（r = -0.29, p < 0.01）。此外，CR与睡眠质量和学业倦怠均呈负相关（r = -0.18, p < 0.01; r = -0.32, p < 0.01），而睡眠质量与学业倦怠呈正相关（r = 0.26, p < 0.01）。这些结果表明，大学生运动员倦怠、CR和睡眠质量可能对大学生运动员的学业倦怠产生实际显著的影响，为假设H1（运动员倦怠正向预测学业倦怠）提供了初步证据。

结构方程模型显示出良好的数据拟合：χ²/df = 4.191, GFI = 0.996, AGFI = 0.981, CFI = 0.996, TLI = 0.903, RMSEA = 0.041, SRMR = 0.022。将性别、年龄、居住地和家庭背景作为控制变量。设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为自变量，学业倦怠为因变量，CR和睡眠质量作为中介变量，构建结构方程模型。使用偏差校正百分位Bootstrap方法（5,000次重采样）检验大学生运动员倦怠对学业倦怠的多重中介效应，并报告非标准化效应值。

中介效应检验表明，大学生运动员倦怠对学业倦怠的直接效应显著[β = 0.412, 95% CI [0.353, 0.471]]，置信区间不包含零，表明大学生运动员倦怠显著正向预测学业倦怠。直接效应占总效应的78.33%，支持H1。单一路径分析显示，CR和睡眠质量在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的关系中均起部分中介作用[β = 0.071, 95% CI [0.054, 0.089]; β = 0.037, 95% CI [0.024, 0.051]]，置信区间不包含零。这些间接效应分别占总效应的13.50%和7.03%，为H2和H3提供了支持，即CR和睡眠质量部分中介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之间的关系。

此外，CR和睡眠质量共同构成一个链式中介路径[β = 0.006, 95% CI [0.003, 0.010]]，占总效应的1.14%，因此支持H4，即CR和睡眠质量构成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之间的链式中介路径。这些发现表明，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不仅直接影响学业倦怠，还通过涉及CR和睡眠质量的独立和顺序中介机制产生间接效应，凸显了情绪调节和睡眠质量在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关系中的关键作用。

讨论

基于COR理论，本研究系统地探讨了大学生运动员倦怠影响学业倦怠的路径，并首次引入CR和睡眠质量作为多重中介变量。结果揭示，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不仅显著正向预测学业倦怠，而且还通过CR和睡眠质量产生部分间接效应。此外，在这两个中介变量之间发现了显著的链式中介效应。这些发现阐明了在运动训练环境中经历的心理资源耗竭可以转移到学业领域，表现为学业倦怠。它们还突出了关键调节机制，帮助大学生运动员适应训练和学习的双重压力。本研究丰富了运动心理学与教育心理学之间的理论整合，并为制定针对性干预措施提供了可行见解。总体而言，研究结果全面支持了H1–H4。

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

本研究发现大学生运动员倦怠显著正向预测学业倦怠，这与假设1一致，表明在运动训练环境中积累的疲劳和心理资源耗竭可能会转移到学业领域。这种转移可以引发学习动机、情绪状态和学业效能方面的持续 exhaustion 反应。该结果与先前的研究发现一致。例如，Sorkkila等人对芬兰高中运动员的一项纵向研究中，观察到运动倦怠和学业倦怠之间存在共同发展趋势，表明在学业和运动双重需求下，一个领域的倦怠可以迁移到另一个领域。类似地，Ahola等人报告称，在医学生中，长期的学业压力不仅导致显著的疲劳，还导致认知能力下降。这种 exhaustion 往往在考试和学习情境中持续存在，暗示了心理资源的跨情境损失。这些发现表明，资源耗竭并不局限于单一情境，而是表现出普遍性和可转移性。

情绪调节能力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结果表明，情绪调节能力（CR）在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的关系中起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这与H2一致。这表明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不仅直接加剧个体的学业倦怠，还可能通过降低其有效情绪调节能力间接损害其学业适应。这一发现与先前的相关研究结果一致。例如，Liu等人发现，情绪调节介导了乳腺癌患者创伤后应激与负面情绪之间的关系，表明情绪调节能力较差的个体在高压力条件下更容易经历持续的负面情绪反应。类似地，在关于社交焦虑和抑郁的情绪调节机制的综述中，Dryman和Heimberg指出，CR能力不足与较高水平的焦虑症状和抑郁情绪密切相关。尽管具体压力源和负面心理结果存在差异，但这些研究一致强调，情绪调节能力是个体适应压力情境的核心机制，并在减轻压力的不利影响中起关键中介作用。

睡眠质量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睡眠质量部分中介了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之间的关系，这与H3一致，表明运动员倦怠不仅直接破坏学业适应，还可能通过损害生理恢复机制间接加剧学业倦怠。这一发现与现有研究高度一致。对中国大学生的研究表明，睡眠质量是压力与学业倦怠之间的部分中介变量，表明睡眠障碍是压力转化为倦怠的关键途径。在医学生群体中，Pagni等人的研究揭示了睡眠障碍与学业倦怠之间存在显著的双向关系，睡眠质量差显著增加学业倦怠的风险。此外，对 healthcare 专业人员的研究表明，睡眠质量显著调节从职业压力到身体和情绪健康结果的路径，支持了睡眠作为“恢复性资源”的观点——其耗竭可能导致心理适应问题的级联反应。

情绪调节与睡眠质量的链式中介作用

最后，本研究证实了情绪调节（CR）和睡眠质量在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关系中的链式中介作用，这与H4一致。这一发现表明，大学生运动员的倦怠不仅直接导致学业倦怠水平升高，还通过损害情绪调节能力间接加剧学业倦怠，这进而扰乱睡眠质量，从而进一步恶化学业倦怠。这一结果与先前的研究一致。例如，Latif等人发现，在大学生群体中，较高水平的CR与较好的睡眠质量显著相关。经常使用CR策略的个体在睡前经历较少的情绪反刍和焦虑，从而改善了整体睡眠质量。此外，Vandekerckhove和Wang的综述进一步证明了情绪调节与睡眠质量之间复杂且双向的相互作用。具体而言，不良的认知情绪调节不仅导致入睡困难，还降低了睡眠周期中慢波睡眠（SWS）的比例，最终损害生理恢复和认知功能。

局限性及未来研究

尽管本研究通过情绪调节和睡眠质量的中介路径为大学生运动员倦怠影响学业倦怠提供了新的实证证据，但本研究存在几个局限性，应在未来研究中解决。首先，横断面设计限制了推断因果关系和捕捉变量随时间动态变化的能力。情绪调节能力、睡眠质量和倦怠水平可能随着训练日程和学业 period 的变化而波动。因此，未来研究可采用纵向跟踪或经验取样法（ESM）来更精确地描绘随时间演变的中介模式。其次，研究主要依赖自我报告问卷，可能受到社会期望偏差和共同方法方差的影响。这一担忧在运动员群体中尤为突出，个体可能为了维持良好的自我形象而少报疲劳或情绪问题。建议未来研究纳入教师或教练评估，以及生理指标（例如，心率变异性、睡眠监测），以增强测量的客观性和生态效度。最后，研究仅关注认知重评作为单一情绪调节策略，未考虑情绪调节的多维性或灵活性。这可能限制了对潜在机制的全面理解。

结论

本研究调查了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之间的关系，重点关注涉及情绪调节能力（认知重评）和睡眠质量的多重中介路径。研究结果提供了理论贡献和实践意义，主要结论如下：

(1) 大学生运动员倦怠显著正向预测学业倦怠。

(2) 情绪调节能力（认知重评）在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

(3) 睡眠质量也在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之间起中介作用。

(4) 情绪调节能力（认知重评）和睡眠质量共同构成连接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的显著链式中介路径。

总体而言，本研究加深了我们对大学生运动员倦怠与学业倦怠之间联系的理解，并为针对大学生运动员的学业管理和心理健康干预提供了科学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