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一盔一带”安全行动对骑行人员头盔使用率的长期影响评估：基于媒体事故报道数据的实证研究

本研究基于中国自动化道路交通碰撞数据平台（ARTCDP）的媒体事故报道数据，系统评估了“一盔一带”全国性安全行动对摩托车及自行车骑行者头盔使用率的长期影响。研究发现行动实施后头盔佩戴比例显著提升（aOR=2.37），但8个月后进入平台期，且不同骑行者群体（专业配送/共享车辆用户）呈现差异化趋势，为持续优化道路交通安全干预提供了重要实证依据。

　　

引言

摩托车与自行车骑行者是道路交通系统中的脆弱群体。据世界卫生组织数据显示，2021年全球道路交通死亡人数达1,194,838人，其中自行车骑行者占比6%（68,137人），摩托车骑行者占比20%（238,479人）。中国在这两类骑行者的死亡人数分别占全球总数的36%和17%，凸显了问题的严峻性。为应对这一挑战，中国于2020年4月16日启动了全国性的“一盔一带”安全行动，旨在提升电动自行车和摩托车骑行的头盔使用率，同时加强机动车乘员安全带使用 compliance。该行动采用多维度策略，包括改善头盔供应、加强公众教育和强化执法力度。

由于中国官方道路安全统计数据缺乏电动自行车骑行者的详细分类，且存在两年延迟发布的特点，难以及时评估行动效果。此前唯一相关研究基于观察性方法，显示该行动在提高头盔使用率和减少闯红灯违法行为方面取得成效，但该研究仅限于长沙市单点观察，且后期观察仅在行动启动14个月后进行，方法学上存在泛化性不足和长期影响评估缺失的局限。

媒体报道数据因其即时可获得性，为补充官方数据系统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来源。尽管媒体报道存在倾向于报道严重或特殊事故的选择偏倚，但其仍为及时评估全国性安全行动影响提供了可行替代方案。

方法

媒体事故数据来源

本研究采用自动化道路交通碰撞数据平台（ARTCDP）收集的媒体事故报道数据。该平台自2019年6月创建，每日自动从中国在线媒体源收集匿名道路交通事故新闻，覆盖中国大陆31个省份98%以上的地级行政区。所有数据收集均遵循中国网络安全法和新闻职业道德准则。由于中国规定的6个月在线信息保留政策，部分历史数据不可获取。

为最大限度减少媒体源不规则报道的影响，研究仅纳入符合以下标准的媒体机构：2019年1月至2024年9月期间每季度至少发布一篇交通事故报道；以中文发布内容；覆盖广泛主题而非仅关注道路交通安全；主要报道中国大陆新闻。最终从50,850家媒体机构的225,280篇事故报道中，筛选出45家国家级媒体、145家省级媒体、149家市级媒体和40个社交媒体账号，共记录20,546起涉及摩托车和自行车骑行者的交通事故。

头盔使用状态通过两种操作策略判定：直接文本证据（如“骑行者佩戴头盔”、“头盔避免严重伤害”）和间接文本证据（如“现场发现头盔”、“头盔损坏”、“骑行者头部附近发现头盔”）。由两名独立研究人员完成数据提取，Cohen's Kappa系数显示评估者间一致性极佳：道路使用者类型0.98、职业分类0.97、车辆所有权0.98、头盔使用状态0.96。

结局指标

主要结局指标为每月媒体事故报道中佩戴头盔的骑行者比例，此为头盔使用普及率的常用代理指标。

统计分析

采用Mann-Whitney U检验比较行动实施前后每月平均事故报道数量的分布差异。使用二项分布计算头盔佩戴比例的95%置信区间。通过 logistic 回归模型检验行动对头盔佩戴比例的影响，计算调整优势比（aOR）时控制了季节因素和COVID-19大流行时期（2020年1月-2022年12月）。基于Akaike信息准则选择最佳模型。

采用Joinpoint回归模型识别结局变量发生显著变化的时间段，通过数据季度聚合计算平均季度变化率（AQC）来量化时间趋势变化。基于加权贝叶斯信息准则选择最佳模型。对零值过多的组别未进行亚组分析。使用SPSS、Excel和Joinpoint软件进行统计分析，显著性水平设定为p<0.05。

结果

研究涵盖行动实施前15个月和实施后53个月的数据，分别包含3,741和16,805起涉及骑行者的交通事故。行动实施后，几乎所有亚组的月事故报道数量中位数均有所增加，但均无统计学显著性。

总体而言，媒体事故报道中佩戴头盔的骑行者比例从行动前的8.0%（95%CI：7.2%-8.9%）显著上升至17.1%（95%CI：15.9%-18.3%），调整后优势比aOR=2.37（95%CI：2.08-2.72）。全国31个省份中的绝大多数省份在行动实施后均显示头盔佩戴比例提升。所有亚组均呈现类似增长趋势，唯专业配送骑行者群体变化不显著（aOR=0.91，95%CI：0.58-1.42）。按事故严重程度进行的亚组分析显示一致结果（非死亡事故：aOR=2.93；死亡事故：aOR=1.89）。

Joinpoint回归分析揭示了时间趋势的异质性：总体而言，2019年1月至2020年12月为增长期，2020年12月至2024年9月进入稳定期。三个群体呈现例外模式：摩托车骑行者经历 prolonged 增长期（2019年1月-2022年12月，AQC=4.53%）后出现下降趋势（2022年12月-2024年9月，AQC=-10.02%）；专业配送骑行者无显著变化；共享车辆骑行者保持持续增长（2019年1月-2024年9月，AQC=5.67%）。

讨论

主要发现

基于媒体事故报道数据的分析表明：全国性安全行动实施后，涉及佩戴头盔骑行者的媒体事故比例迅速上升，但自2021年12月起进入平台期；该行动对摩托车骑行者、专业配送人员和共享车辆使用者产生了差异化影响。

发现解读

与既往单城市观察性研究结果一致，本研究发现全国行动启动后，除专业配送人员外，涉及佩戴头盔骑行者的媒体事故比例立即显著上升，为行动在促进头盔使用方面的成效提供了证据支持。这一成功归因于公安部门和相关行业自2020年4月起实施的多重策略：通过多种渠道开展3,000余场直播活动和播客进行公众教育；2020年5月至11月期间政府、公安部门和行业累计捐赠分发1,110万顶头盔。

2021年后出现的平台期趋势可能与行动实施力度减弱或执法努力减缓有关。部分城市在行动初期实施的严格警察检查措施因资源投入不足而中断，许多地区仅保留教育宣传。摩托车和电动自行车数量的快速增长（2019年1,520万辆至2023年1,660万辆）进一步加大了推广头盔使用的难度。执法措施的 predictable nature（如固定检查点设置）使骑行者能够提前识别 enforcement zones，策略性地决定是否及在何处使用头盔。

不同骑行者群体呈现差异化趋势：摩托车骑行者前期增幅较小，后期出现下降，可能与执法力度减弱、骑行者认为头盔阻碍视野或听力、以及头盔损坏或丢失后不愿重新购买等因素相关；专业配送骑行者表现出高于其他地区的头盔使用 compliance，主要源于许多配送公司强制头盔政策和例行安全检查及经济处罚措施；共享车辆骑行者的持续增长趋势主要得益于与安全行动同步的技术创新，包括智能头盔普及、实时语音提醒和集成认证系统（实名验证与人脸识别）的应用。

头盔质量和价格也是影响使用率的重要因素。市场监测报告显示超过90%的骑行者偏好购买价格低于11.9美元的头盔，但50个可用品牌中有17个价格高于此阈值。南京市场41个头盔品牌未能通过冲击吸收测试，加尔各答研究显示仅45%的头盔符合印度标准协会质量标准。

政策启示

研究发现证实了全国性交通安全行动在改善安全状况方面的潜力，同时揭示了长期健康促进活动中常见的平台效应。为实现持续改进，需要采取多重叠加策略：将共享车辆的技术创新推广至摩托车和其他非共享车辆；通过新颖且持续的大众媒体活动扩展公共安全教育；增加经济型高质量头盔的可及性；持续加强现有头盔强制政策的执法力度；强化公安部门与专业配送公司的协同执法。

研究局限性

本研究主要局限在于依赖媒体报告数据，存在基于记者、编辑和读者偏好的选择偏倚——严重和特殊交通事故更易被报道。为减少某些媒体源（如社交媒体账号）不规则报道模式的影响，仅纳入每季度至少报道一起交通事故的媒体。由于缺乏详细的人口学数据、执法强度、骑行者密度、车辆密度以及高质量舒适头盔价格等相关因素，研究仅关注事故中头盔的存在与否而非详细趋势，未调整这些因素的潜在影响。未来基于人群的流行病学研究应验证、复制和扩展本研究结果。媒体数据与警方数据的链接研究以及个体层面健康数据的获取，可进一步扩展国家安全行动效果的监测。

结论

基于媒体事故报道数据的分析表明，中国实施“一盔一带”全国行动后，涉及佩戴头盔骑行者的媒体事故比例迅速上升，但该上升趋势在计划实施8个月后进入平台期。此外，该行动对不同骑行者群体（摩托车骑行者、专业配送人员、共享车辆用户）的头盔使用产生了差异化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全国性道路安全行动可以取得成功，但为保持持续有效性，应加强而非缩减计划。需要开发和实施创新性干预措施和持续努力，以强化 compliance 并确保行动的长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