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服务中同伴支持工作者的专业性与跨专业学习促进：一项概念分析研究

本综述深入探讨了同伴支持工作者（PSWs）在心理健康团队中的核心作用及其对跨专业学习（IPL）的促进作用。文章通过Walker和 Avant的概念分析方法，首次系统解析了PSWs以平等性为核心的专业性（Professionality）内涵，指出其由个人经验、同伴身份和希望传递三大属性构成。研究强调，承认PSWs基于经验的专业性并合理看待其边界跨越行为，能够有效打破团队层级障碍，促进知识交流并提升服务质量。该研究为优化心理健康团队协作模式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

　　

引言

心理健康服务领域近年来日益重视同伴支持工作者（PSWs）的独特贡献。这些工作者通过分享自身心理健康问题的生活经验，为面临类似挑战的服务使用者提供社会情感支持，这种支持被证明能有效促进使用者康复。更重要的是，PSWs的加入为传统的心理健康团队带来了新的活力，成为跨专业学习（IPL）的重要催化剂。跨专业学习指的是两个或更多不同专业背景的代表在互动中相互学习的过程。然而，由于团队中存在的层级结构，PSWs所拥有的经验性专业知识常常被忽视，其学习促进作用面临挑战。医学模式主导的思维方式，强调诊断和医学知识，有时反而成为康复导向护理的障碍。因此，深入理解PSWs的专业性（Professionality）本质，对于促进跨专业学习、改善团队协作和提升服务质量至关重要。

方法

本研究采用Walker和Avant提出的概念分析方法，这是一种包含八个步骤的系统性研究框架。过程包括：选择“专业性”这一核心概念；确定分析目标；识别概念的所有用途；确定其定义属性；建立一个模型案例；识别相关案例（如“专业性主义”，Professionalism）；辨明前因与后果；并定义实证参照物。该过程是迭代式的，后续步骤产生的新见解可能需要对前期步骤进行修订。

本研究的一个关键模型案例援引了一项早期的实证研究，该研究涉及11名PSWs和15名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包括护士、精神健康助理护士、营养师、医师和咨询师）。该研究通过对话会议、焦点小组和个人访谈三种方式收集数据，并采用叙事主题分析法进行解析。研究团队由教育学和教育学博士研究生、民族志学以及医学领域的专家组成，并获得了瑞典伦理审查委员会的批准。

结果

专业性与专业性主义

概念分析的核心在于区分“专业性”（Professionality）与“专业性主义”（Professionalism）。专业性被定义为一个个体基于其意识形态、态度、智力和认识论对其所属专业实践所持的立场，并影响其专业行为。它是个体层面的概念。相比之下，专业性主义则是指个体对其职业所表现出的态度和行为，是多种专业性的集合体，属于群体层面的概念。在心理健康语境下，专业性主义常与“工作专业性”相联系，涉及做出恰当判断、进行批判性思考、反思以及情境化判断，其核心是在维持适当专业边界与为患者最大利益而必要时跨出角色之间取得平衡。

模型案例——专业性概念的属性

实证研究的结果揭示了PSWs专业性的核心内涵是平等性。该属性由三个相互关联的组件构成：

1. 1.

   拥有并运用个人经验（Having and using own experiences）：PSWs的核心能力在于其自身经历心理健康问题和康复过程的 lived experience。他们能利用自己作为“工具”，通过分享“无权”的体验来支持患者，从而平衡权力关系。

2. 2.

   作为同伴人类（Being a fellow human being）：PSWs的角色是建立一种平等的、非层级化的人际关系。患者将他们视为“同伴人类”而非权威人士，这种关系超越了传统医患动态，更接近于一种友谊式的支持，但又在专业框架内进行。

3. 3.

   给予希望（Giving hope）：通过自身康复的榜样作用，PSWs向患者传递“如果我能做到，你也能”的信念。这种希望传递本身就是一种平等精神的体现，它将康复的可能性置于一种平等的语境中。

这三个组件共同作用，塑造了PSWs以平等为特征的专业性。然而，这种专业性在实践中也面临挑战，主要体现在专业边界的管理上。由于缺乏正式的临床知识，PSWs可能在涉及复杂病症（如人格综合征）时出现行为失当。他们与患者建立的紧密关系也可能导致边界模糊，例如变得“过于朋友化”。传统上，专业通过划定边界来主张其对特定问题的权威和管辖权。PSWs常常需要反思：向使用者和团队成员披露什么内容、在何时披露。因此，无论是PSWs还是心理健康专业人员，都需要接受关于如何维持专业边界的培训和教育。

尽管如此，研究也显示了积极的一面。心理健康专业人员观察到，PSWs能够以专业的方式（有意识地作为例子而非泛泛而谈）运用自身经验，并不将个人负面体验掺杂进工作或做出评判。这揭示了平等性专业性背后所需的复杂意识和情境判断能力。

讨论

PSWs的能力

世界卫生组织将能力定义为个人在特定情境下整合知识、技能和态度以执行任务的持久性、可训练且可测量的行为能力。PSWs的核心能力框架包括：建立互惠关系（Mutual relationships）、采取有目的的方法（Purposeful approach）践行同伴支持实践（Peer support practices）。他们需要了解所在系统的运作知识，并掌握相关的专业、法律和伦理框架（如信息共享的规范），以便在团队文化背景中有效协作。

本研究的概念分析阐明，承认PSWs以平等性为属性的专业性，是心理健康工作人员认可其经验性知识和专长贡献的关键。这不仅为跨专业学习提供了积极动力，也为教育、政策和未来团队构成的高质量规划提供了指导，确保每位成员（包括作为同事、导师、教师或研究者的PSW）的贡献得到平等重视。

这种专业性的内在核心意味着：PSWs被导向以一种“个人化但不私密”的专业方式工作；他们与使用者建立的是无层级的紧密关系；信息共享主要发生在PSW与使用者之间，而非立即与整个团队分享——这与心理健康护理的常规不同。理解这些后果有助于维护以互惠和相互性为关键原则的同伴支持价值。

承认PSWs的专业性并促进团队中的IPL

承认PSWs特定的平等性专业性，意味着接受其工作有时需要合情合理地跨越传统边界。事实上，让有生活经验者参与教学（如在课堂中与学生对话以促进自我反思）、进行案例讨论和角色建模，已被证明是教授专业边界知识的有效策略。

我们特别强调，当心理健康专业人员与PSWs就专业边界问题进行讨论时，这种对不同视角的反思和交流本身就极大地促进了IPL。PSWs可以作为角色模型，引导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做出更符合患者最佳利益的情境化判断。每一个情境都依赖于具体语境和患者需求，更多的情境判断意味着更灵活的协作。通过让PSWs丰富跨专业团队，他们不仅支持患者康复，还贡献于一种学习氛围的培养——在这种氛围中，边界得以被重新审视和协商。

最终，接纳IPL的潜力并将对专业边界管理的期望置于中心位置，通过合理化PSWs因专业性而必要的边界跨越行为，可以有效对抗团队中的层级结构。这一见解对于培训开发者、政策制定者和团队领导者促进IPL、改善心理健康服务传递具有重要价值。

局限性与优势

本研究团队由教育学专家和医学专家组成，但未包含PSWs成员，从包容性视角看这是一个局限。不过，作为模型案例基础的实证研究有PSWs参与，部分弥补了这一不足。此外，所依托的实证研究规模较小，但其部分结果为本概念分析提供了有用的基础，这本身也是一个优势。

结论

本研究揭示了同伴支持工作者（PSWs）专业性的关键属性是平等性。这一以平等为特征的专业性，意味着PSWs在实践中有可能需要跨越传统的专业边界。必须充分考量这种边界跨越，才能有效利用PSWs的专业知识，并在团队协作中促进跨专业学习（IPL）。结论表明，通过承认这种专业性——即认为专业边界的合情理的跨越是正当的——可以有效抵消层级制度的影响。这对于激励IPL和提升服务质量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