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口竞争与不稳定就业的兴起：来自中国个体层面和企业层面数据的证据

《Labour Economics》：Import competition and the rise of precarious employment: Evidence from individual-level and firm-level data in China

中国关税削减导致区域劳动力市场中非正规就业增加，主要表现为临时工比例上升。企业层面分析显示，小型低效企业通过雇佣临时工应对进口竞争，而大型高效企业则投资研发。这种异质性调整虽维持了整体就业增长，却造成生产力分化与损失。研究强调贸易自由化福利增益可能被低估，需关注非正规就业对劳动者权益的长期影响。

　　在中国的经济转型过程中，贸易自由化作为一项重要的政策变革，对劳动力市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旨在探讨贸易自由化引发的劳动需求冲击对就业不稳定性的具体影响，尤其是对中国劳动市场中临时性就业现象的形成与演变。通过对地方劳动力市场的研究，我们发现进口关税的降低与就业不稳定性的增加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这表明，随着贸易自由化政策的推进，企业为了降低成本、提高竞争力，逐渐增加了对临时工人的依赖，这种变化对就业结构产生了重要影响。

中国自1995年申请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并于2001年正式加入后，其进口关税经历了显著的下降。这一变化不仅促进了对外贸易的扩展，也深刻地改变了国内企业的运营模式和劳动力需求结构。在这一背景下，中国的劳动力市场呈现出明显的结构性调整，尤其是在临时性就业比例的增加方面。根据我们对家庭调查数据的分析，1995年至2007年间，临时性就业的比例从3%上升至28%。这种变化与贸易自由化带来的竞争压力密切相关，而企业层面的分析进一步揭示了这一趋势背后的机制。

在研究方法上，本文采用了地方劳动力市场分析法，通过构建一个区域层面的关税暴露度指标，将这一指标与个体的就业状态以及企业内部的临时性就业比例相联系。这种方法有助于识别不同地区在贸易自由化过程中所经历的不同程度的冲击，并据此分析这些冲击如何影响就业的稳定性。此外，我们还采用了巴特克（Bartik）型的移位-份额（shift-share）方法，这是一种广泛用于研究贸易对劳动力市场影响的工具，它结合了行业层面的关税变化和区域就业结构的初始差异，从而构建出一个反映区域暴露程度的指标。

研究发现，对于那些面临更大关税削减压力的地区，其居民更有可能进入临时性或非正式就业。这表明，贸易自由化带来的竞争压力促使企业更倾向于使用临时工，这种变化在小规模和低生产率的企业中尤为明显。这些企业通常缺乏足够的资源和能力来投资于技术创新，因此更倾向于通过增加临时性就业来应对市场竞争。而大企业和高生产率企业则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即增加对研发的投入，以提升自身竞争力。这一结果反映了企业根据自身规模和生产率的不同，采取了差异化的应对策略。

本文的研究还揭示了贸易自由化对就业质量的潜在影响。尽管贸易自由化带来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但这些机会往往伴随着较低的就业质量。临时性就业通常缺乏正式合同，且社会保障和福利保障不足，这使得工人面临较高的工作不稳定性。此外，这种就业形式往往与较低的生产率相关联，表明贸易自由化虽然提高了整体就业水平，但也可能加剧了劳动力市场的不平等。因此，贸易自由化所带来的福利提升可能被高估，尤其是在就业保护不足的背景下。

在分析机制时，我们还探讨了企业在面对进口竞争时如何调整其就业结构。通过对企业层面的数据进行分析，我们发现，进口关税的降低促使企业增加了临时工的比例，这种变化在不同规模和生产率的企业之间存在显著的异质性。具体而言，小企业和低生产率企业倾向于增加临时工的数量，而大企业和高生产率企业则更多地投资于技术改进。这种差异化的应对策略反映了企业在不同条件下的生存策略和竞争方式。

此外，我们还考虑了其他因素对就业结构变化的影响，包括政策变化、全球化趋势、最低工资改革、高等教育扩张等。这些因素可能与贸易自由化相互作用，影响就业的稳定性。通过引入这些变量，我们进一步验证了贸易自由化对就业不稳定性的独立影响，并排除了其他因素的干扰。研究结果表明，即使在控制了这些变量后，贸易自由化对就业不稳定性的正向影响依然显著。

值得注意的是，本文的研究还发现，企业在面对进口竞争时，可能采取不同的调整策略。对于小企业和低生产率企业而言，增加临时工的比例是其应对市场竞争的主要方式，这种策略虽然有助于降低成本，但也可能削弱其长期竞争力。相比之下，大企业和高生产率企业则更倾向于通过技术创新和投资来提升自身能力，从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保持优势。这种差异化的调整策略不仅影响了企业的运营方式，也对整个劳动力市场的结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本文的研究结果还揭示了贸易自由化对劳动力市场整体生产力的潜在影响。虽然贸易自由化有助于提高整体就业水平，但同时也可能导致生产力的不均衡增长。具体而言，那些依赖大量临时工的企业可能在生产力提升方面表现不佳，甚至出现下降。这表明，贸易自由化虽然带来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但也可能加剧了劳动力市场的结构性问题，即资源的错配和整体生产力的下降。

综上所述，本文的研究为理解贸易自由化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提供了新的视角。通过结合个体和企业层面的数据，我们不仅揭示了贸易自由化如何影响就业的稳定性，还探讨了不同规模和生产率的企业在面对进口竞争时的不同策略。这些发现对于政策制定者和企业决策者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尤其是在如何平衡贸易自由化带来的经济收益与劳动力市场稳定性之间。此外，本文的研究还强调了贸易自由化对就业质量的潜在负面影响，提醒我们在评估贸易政策的经济效果时，应更加关注其对社会福利和劳动力市场稳定性的综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