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不同针灸方法治疗慢性疲劳综合征的系统评价与网状Meta分析

本综述系统评价了不同针灸疗法对慢性疲劳综合征（CFS）的治疗效果，通过网状Meta分析（NMA）比较了9种干预措施。结果显示，艾灸（MOX）在改善FS-14评分和总有效率方面均排名第一，其疗效显著优于针刺（ACU）和西药（WM）（MD:12.43,95%CI:4.03-21.14;RR:1.5,95%CI:1.33-1.71）。尽管存在异质性和方法学局限性，本研究为艾灸作为CFS的优选补充疗法提供了循证依据，建议临床推广并开展高质量研究验证。

　　

引言

慢性疲劳综合征（CFS）是一种以持续或反复发作的疲劳为主要特征的复杂疾病，病程超过6个月且休息后难以缓解，常伴有低热、心悸、失眠、疼痛和腹泻等症状。自2019年新型冠状病毒病（COVID-19）爆发以来，CFS的患病率迅速上升，全球估计影响0.76%至3.28%的人口。目前尚无批准的特异性治疗方法，患者常尝试多种治疗方式，导致高额费用和显著的疾病负担。CFS的病因和发病机制广泛，涉及免疫分子功能障碍、肠道菌群失衡和基因变异等因素。由于病因复杂且病理机制不完全清楚，治疗方法多样，包括认知行为疗法和适度运动等综合治疗方案被纳入循证治疗计划，但缺乏特效药物，临床主要采用对症治疗。

传统中医强调整体调节，通过多方面调整患者的气血运行和脏腑功能，增强机体自愈能力和抵抗力。针灸具有副作用少、成本低和操作简便等优点，已广泛应用于CFS的临床治疗。许多临床试验使用各种针灸干预措施证实了其疗效，例如针刺后背部隔姜灸可缓解疲劳并改善生活质量评分；电针刺激可能通过调节异常脑区和激活情绪相关脑区来改善伴有焦虑和抑郁的CFS患者的临床症状。针灸涵盖多种方法，效果各异，因此选择最有效的治疗方式对提高临床疗效和治愈率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通过系统评价和网状Meta分析（NMA），比较不同针灸相关方法治疗CFS的随机对照试验（RCTs），旨在评估和排序各种针灸疗法缓解疲劳和提高总有效率的效果，为CFS的针灸治疗提供循证医学证据。

方法

本研究遵循PRISMA声明报告标准，并在PROSPERO注册（CRD42024534790）。纳入标准包括不限语言、发表类型或盲法的RCTs，参与者为符合2003年国际CFS研究组修订诊断标准的CFS患者，无年龄、性别、种族或经济状况限制。治疗组接受各种针灸相关干预，包括电针、穴位贴敷、温针灸、传统手法针刺、艾灸和拔罐等；对照组接受西药、保守治疗、假针刺或上述6种针灸方法的比较。西药包括营养补充剂、植物神经调节剂、镇静催眠药和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等；保守治疗包括健康教育、运动和饮食管理等。排除标准包括综述、Meta分析、学位论文、会议论文、动物实验、医师经验和病例报告；重复发表时选择数据更全面的版本；排除针对CFS的针灸穴位、技术和机制的研究，以及治疗组或对照组结合两种及以上治疗方式（如按摩、中药或中成药）的研究。

主要结局指标为疲劳量表-14（FS-14）评分，该量表是国际公认的疲劳评估指标，包含14个项目，前8项评估身体疲劳，后6项评估精神疲劳，评分越低表示疲劳程度越轻。次要结局指标为总有效率，直观反映针灸治疗CFS患者的整体症状改善情况。

文献检索覆盖PubMed、Embase、Web of Science、Cochrane Central Register of Controlled Trials（CENTRAL）、万方、中国科技期刊数据库（VIP）和中国知网（CNKI）等7个数据库，时间从建库至2025年7月30日，使用“acupuncture”、“moxibustion”、“chronic fatigue syndrome”等中英文主题词、关键词和自由词进行检索。两名研究者独立筛选文献、提取数据并评估研究质量，使用Cochrane协作工具评估偏倚风险，包括随机序列生成、分配隐藏、盲法、结果数据完整性、选择性报告和其他偏倚等方面。

统计分析中，计算干预前后结局数据的均差（MD）和标准差，分类数据使用风险比（RR）表示效应大小，并计算95%置信区间（CI）。使用R 4.3.3软件和“gemtc”包进行随机效应贝叶斯NMA，采用马尔可夫链蒙特卡罗模拟和Gibbs抽样，进行50000次模拟迭代，前20000次用于消除初始值影响。网络证据图中节点大小表示干预样本量，连线宽度表示比较试验数量；使用校正漏斗图评估发表偏倚；通过节点分裂法检验不一致性，一致性模型用于P > 0.05的情况，不一致模型用于P < 0.05的情况。使用累积排名曲线下面积（SUCRA）对干预措施排序，值越高表示效果越好。异质性使用Cochran I²统计量评估，I² < 40%表示不重要异质性，I² ≥ 60%表示高异质性。证据确定性使用GRADE框架和CINeMA工具评估，包括研究内偏倚、报告偏倚、间接性、不精确性、异质性和不一致性六个领域。进行敏感性分析解释异质性对结果稳健性的潜在影响。

结果

文献筛选与特征

初始检索获得2549篇文献，排除重复和非随机研究后，根据标题和摘要排除1305篇无关研究，阅读全文后排除176篇，最终纳入35篇RCTs（28篇中文，7篇英文），涉及2383例患者（对照组1049例，治疗组1334例）。干预措施包括针刺、假针刺、艾灸、穴位贴敷、温针灸、电针、拔罐、西药和保守治疗等9种。患者多为中年人，平均病程小于2年；最常用穴位为BL 13、BL 18、BL 20、BL 23和ST 36；治疗周期不一，部分研究未指定干预持续时间；仅1项研究报告了不良事件数。

偏倚风险评估

35项研究中，16项明确报告“随机分配”评为“不确定风险”，17项使用“随机数字表”评为“低风险”，2项使用“抽签法”评为“高风险”。由于针灸干预特殊性，难以实现双盲，仅4项研究实施单盲评为“低风险”；所有研究数据完整且无选择性报告，评为“低风险”；其他偏倚均评为“不确定风险”。

发表偏倚评估

FS-14评分分析中，4项研究落在漏斗图三角区外，表明存在发表偏倚；总有效率分析中仅1项研究落在三角区外，发表偏倚风险较低。

FS-14的网状Meta分析

17项RCTs使用FS-14评分作为主要结局指标，涉及1250例患者和8种干预措施。针刺组样本量最大，其次为艾灸和西药组；针刺与艾灸比较频率最高，形成针刺-艾灸-西药和针刺-艾灸-电针两个闭合环。配对比较显示，艾灸（MD:12.43,95%CI:4.03-21.14）和针刺（MD:11.15,95%CI:3.3-19.39）疗效优于西药（P < 0.05）。SUCRA排序为：艾灸（0.77）、穴位贴敷（0.75）、针刺（0.66）、电针（0.65）、保守治疗（0.48）、假针刺（0.39）、拔罐（0.22）和西药（0.09）。GRADE评级显示，针刺与艾灸、保守治疗与艾灸、穴位贴敷与保守治疗等比较因方法学局限性被评为“极低置信度”。

总有效率的网状Meta分析

26项RCTs纳入分析，涉及1959例患者和9种干预措施。配对比较显示，艾灸疗效高于针刺（RR:0.82,95%CI:0.74-0.9）、西药（RR:1.5,95%CI:1.33-1.71）、保守治疗（RR:1.79,95%CI:1.13-2.94）和电针（RR:1.26,95%CI:1.06-1.51）（P < 0.05）。SUCRA排序为：艾灸（0.89）、拔罐（0.81）、温针灸（0.78）、穴位贴敷（0.67）、针刺（0.50）、电针（0.44）、西药（0.23）、保守治疗（0.13）和假针刺（0.05）。GRADE评级显示，艾灸与西药比较证据最可靠，而针灸方法间比较普遍存在证据局限性，电针相关研究的不一致性问题突出。

不一致性、收敛性和异质性检验

节点分裂法显示，FS-14评分各措施直接或间接比较无显著差异（P > 0.05）；总有效率分析中，针刺与艾灸、针刺与西药、针刺与电针及电针与艾灸的直接或间接比较有显著差异（P < 0.05）。模型检验PSRF值均介于1-1.01，轨迹图、密度图和收敛诊断图显示收敛良好，结果可信度高。异质性评估表明，FS-14的异质性高于总有效率。

敏感性分析

剔除西药和保守治疗后，保留纯针灸干预措施；剔除2项高风险偏倚研究后，结果与之前基本一致，艾灸疗效仍优于针刺（RR:0.81,95%CI:0.72-0.91），SUCRA排序略有变化：艾灸（0.88）、温针灸（0.79）、拔罐（0.79）、穴位贴敷（0.66）、针刺（0.50）、西药（0.23）、保守治疗（0.14）和假针刺（0.06）。表明对照组干预和高风险研究可因高异质性排除。

讨论

主要发现

当前CFS缺乏客观生物标志物和诊断参数，因此本研究采用1994年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制定的诊断标准作为纳入标准。纳入的RCTs未使用中医证型分类，故未按证型分类治疗。西药治疗CFS具有时间短的优势，2010年前为主要治疗方式，但非药物干预已成为主导方法并被证明优于药物干预，原因是西药副作用多且存在药物依赖问题。针灸作为低成本干预措施，疗效良好，已被多项研究证实对CFS有效。针灸通过平衡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和交感肾上腺髓质系统、调节免疫力、改善血液循环和调节神经递质释放等机制发挥作用。本研究纳入35项研究，对9种干预措施进行NMA，结局指标为FS-14评分和总有效率。总体而言，配对比较明确显示针刺和艾灸疗效优于西药和保守治疗；最显著的是，艾灸在改善FS-14评分和提高有效率方面均优于所有其他干预措施，而西药排名最低。

主要发现评价

艾灸显著降低患者疲劳，疗效高于针刺和西药，与既往Meta分析一致。You JY的系统评价显示，艾灸降低FS-14评分（WMD 2.20,95%CI:3.16-1.24;P < 0.00001）；Liu YC评估12种针灸相关疗法发现，在疲劳评定量表（FAI）评分中艾灸SUCRA值为90%排名第一，总有效率中SUCRA值为93%排名第一，与本综述结果一致，进一步支持了本研究结果的可靠性。

临床实践意义

本研究结果表明，艾灸可广泛用于CFS患者，尤其是疲劳症状严重者，并已在临床广泛应用。但艾灸持续时间、穴位和模式对疗效的影响尚不清楚。研究表明，艾灸时间越长效果越好；然而艾灸干预方式多样，本研究纳入的17项研究中，艾灸干预形式包括龙灸、隔姜灸、扶阳灸、雷火灸、督灸和竹药灸等。隔姜灸将姜片置于穴位上，再点燃艾绒，利用其温散寒邪的特性；雷火灸则直接点燃艾条按压于穴位纱布上，热力大于隔姜灸；竹药灸类似隔姜灸，用竹筒作为容器盛放药饼，上置艾绒，置于穴位点燃，将热力和药力传导至穴位；龙灸、督灸、扶阳灸和扶阳灸属同一类别，将姜或药酒置于患者背部作为介质，上置艾绒点燃，形成动态热传导，激活督脉和膀胱经穴位效应。因此，需进一步研究其他艾灸类型的疗效是否受艾灸方式影响。穴位选择也影响疗效，本研究发现最常用穴位为BL 13、BL 18、BL 20、BL 23和ST 36，与Chen WY研究相似，即艾灸治疗CFS的常见穴位为CV 4、CV 6、BL 20、BL 23和ST 36。总之，艾灸治疗CFS的疗效可能受艾灸持续时间、艾灸形式和穴位选择的影响，但其效果显著。这也提示未来CFS治疗中，临床可增加艾灸频率，并需大样本RCTs研究各种影响因素对艾灸疗效的作用及其机制。

局限性

本研究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纳入试验的结局指标I²值较高，表明存在异质性，这可能源于临床设计差异，如对照组的选择、深度、操作技术、操作时间和治疗长度等。例如，两项研究采用背俞穴和募穴配穴法，而部分试验治疗组接受督脉或膀胱经艾灸，对照组选择其他部位穴位。尽管各研究CFS组年龄集中在40岁左右，但性别和病程存在差异。此外，FS-14评分具有一定主观性，部分研究可能存在研究者指导评分；总有效率评价标准不统一，这些结局标准的不一致可能降低组间差异的临床意义。纳入研究越早，质量普遍越低，数据真实性可能影响结果。35项研究中28篇为中文发表，可能存在语言差异；未来将纳入更多外国研究者的针灸研究。纳入标准中，将运动和规律饮食等多种行为归类为保守治疗；西药类型未详细区分，保守治疗和西药在试验中的不同组成可能以统计无法评估的方式影响我们的发现。GRADE评级结果显示，大多数证据被评为“低”或“极低”质量，主要原因是样本量不足导致不精确性，以及上述针灸干预临床设计特殊性导致显著异质性；部分原始研究在随机化和盲法实施方面存在方法学局限性。最后，本系统分析旨在总结既往学术成果，但需临床试验进一步验证；未来应比较艾灸与其他多种干预措施，并检验其他艾灸类型的疗效指标和效果。

结论

艾灸有望作为CFS有效且安全的补充疗法，尤其用于缓解疲劳症状。但由于证据水平有限，仍需更多高质量RCTs证实艾灸对CFS其他症状的益处，并推动其具体作用机制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