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不同针刺方式对中国老年全身麻醉患者术后认知功能影响的网络Meta分析

本综述系统评价了不同针刺方式对老年全麻患者术后认知功能的影响。通过贝叶斯网络Meta分析（NMA）整合32项RCT（n=2,644），发现电针（Electroacupuncture）在改善术后MMSE评分方面效果最优（SUCRA=77.93%），且在术前、术中、术后阶段均表现突出。醒脑开窍针刺（Xingnao Kaiqiao）显著降低POCD发生率（SUCRA=86.56%）。研究为针刺干预术后认知功能障碍（POCD）提供了循证依据，但需更多高质量试验验证。

　　

引言

术后认知功能障碍（Postoperative Cognitive Dysfunction, POCD）是麻醉和手术后常见的中枢神经系统并发症，主要表现为记忆、注意力、语言和定向能力受损。老年患者尤其易感，60岁以上非心脏手术患者的发病率可达41.4%。POCD可能持续数周至数年，延长康复时间，增加死亡率和身心共病风险。随着中国人口老龄化加剧，POCD给家庭和社会带来的负担日益加重。

当前POCD的防治策略主要包括优化麻醉方案（如丙泊酚全静脉麻醉）、药物干预（如右美托咪定、利多卡因、帕瑞昔布）和非药物方法（如术前认知训练和针刺）。然而，由于POCD发病机制尚未完全阐明，个体化麻醉缺乏标准，药物疗效不一致，以及针刺等非药物干预的临床证据有限，其防治仍面临挑战。

既往仅有一项Meta分析探讨针刺对POCD的影响，虽证实针刺可显著减少老年患者术后早期认知障碍，但未能系统比较不同针刺方式的疗效差异。传统两两Meta分析在多干预比较时存在方法学局限。因此，本研究首次采用网络Meta分析（Network Meta-Analysis, NMA）方法，整合直接和间接证据，全面比较不同针刺干预对POCD的效果，并为老年患者围术期管理中的针刺策略优化提供依据。

方法

本研究遵循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优先报告条目（PRISMA）及其NMA扩展指南，方案前瞻性注册于PROSPERO（CRD420250651273）。文献检索覆盖PubMed、Embase、Cochrane Library、Web of Science、中国知网（CNKI）、万方、维普（VIP）和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SinoMed），时间从建库至2025年1月23日，语言限中英文。检索策略结合医学主题词（MeSH）和自由词，涉及针刺疗法、电针、灸法、术后认知并发症等术语，并手动筛查相关文献的参考文献和灰色文献。

纳入标准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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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60岁及以上接受全身麻醉手术的老年患者，不限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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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预：电针、头皮针、耳针、普通针刺、揿针、醒脑开窍针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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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照：全身麻醉、标准护理（Standard of Care, SoC）、安慰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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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计：随机对照试验（R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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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局：MMSE评分（基线至术后评估的变化）和POCD发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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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中英文。

排除标准包括动物研究、案例报告、研究方案、综述、数据缺失或错误、重复发表、全文不可用、数据重叠以及既往有神经精神疾病的患者。

数据提取由两名研究者独立完成，使用预设计的电子表格记录第一作者、发表年份、国家、样本量、患者年龄、干预和对照细节、治疗时长及结局指标。质量评价采用Cochrane偏倚风险工具2.0（ROB2.0），评估随机序列生成、分配隐藏、盲法、数据完整性和选择性报告五个领域，总体风险分为低、中、高三级。

统计分析采用贝叶斯NMA模型，通过R软件的GeMTC包实现马尔可夫链蒙特卡洛（MCMC）模拟。连续变量以均差（MD）和95%可信区间（CrI）为效应量，二分类变量以风险比（RR）表示。模型参数包括四条链、10,000次退火迭代、100,000次采样迭代和稀释间隔10。评估异质性（I² < 50%视为可接受）、一致性（节点分裂法，p > 0.05视为一致）和收敛性（潜在尺度缩减因子PSRF接近1）。干预排序通过累积排名曲线下面积（SUCRA）实现，发表偏倚采用漏斗图、Egger’s和Begg’s检验评估。

结果

文献筛选最终纳入32项RCT，均来自中国，共2,644例患者，男性占52.87%，女性47.13%，年龄60–86岁。偏倚风险评价显示，多数研究为低风险，10项研究为中等风险，主要因分配隐藏未报告和盲法实施不明确。

MMSE评分的NMA显示，电针效果最优（SUCRA=77.93%），其后为揿针（73.89%）和头皮针（68.58%）。具体比较中，全身麻醉组MMSE评分显著低于电针组（MD = ?0.70; 95% CrI: ?1.31 to ?0.09），标准护理（SoC）也显著低于电针（MD = ?1.98; 95% CrI: ?3.38 to ?0.57）。而全身麻醉组MMSE评分高于普通针刺组（MD = 2.96; 95% CrI: 0.10–5.82），电针亦优于普通针刺（MD = 3.66; 95% CrI: 0.73–6.58）。

按干预时机分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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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前阶段：电针（SUCRA=73.01%）优于全身麻醉（67.42%）和揿针（6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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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中阶段：电针（76.78%）效果最佳，超过头皮针（65.03%）和安慰剂（5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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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后阶段：电针（82.46%）表现最好，优于全身麻醉（71.68%）和醒脑开窍针刺（2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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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术期阶段：耳针（84.64%）优势显著，超过电针（66.32%）和SoC（25.24%）。

POCD发生率分析纳入23项研究（1,886例患者）。全身麻醉组POCD发生率显著高于电针组（RR = 2.15; 95% CrI: 1.52–3.18）。SUCRA排序显示，醒脑开窍针刺最优（86.56%），其后为揿针（80.16%）和电针（58.78%）。

发表偏倚评估中，MMSE的漏斗图对称但Egger’s检验显著（p=0.001），提示可能存在偏倚；POCD的漏斗图对称且Egger’s和Begg’s检验均不显著（p>0.05），表明无发表偏倚。

讨论

本NMA纳入32项试验，首次全面比较了电针、头皮针、耳针、普通针刺、揿针、醒脑开窍针刺、全身麻醉、SoC和安慰剂对老年全麻患者术后MMSE评分下降的影响。目前POCD诊断缺乏金标准，纳入研究均采用MMSE评分变化诊断POCD。虽蒙特利尔认知评估（MoCA）敏感性更高，但证据有限，故本研究以MMSE为主要结局。

关键发现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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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针在总体疗效中排名第一，揿针和头皮针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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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干预时机，电针在术前、术中、术后阶段均最优，围术期阶段耳针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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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CD发生率方面，醒脑开窍针刺效果最显著。

电针结合传统针刺与现代电刺激，通过特定频率和强度的微电流刺激穴位，在27项研究中显示显著效果。其神经保护机制可能涉及抑制炎症、减轻氧化应激、保护神经元和突触重塑，从而调节POCD病理生理。动物研究表明，电针可降低外周和中枢炎症标志物，改善认知功能，保护海马神经元结构和功能，并可能通过调节肠道菌群和表观遗传机制间接影响认知。

揿针作为一种传统中医外治工具，通过粘附穴位持续温和刺激，调节疼痛传递通路和抑制炎症介质释放（如C反应蛋白CRP和前列腺素E₂ PGE₂）。其在剖宫产、全膝关节置换和腹腔镜子宫切除术后疼痛管理中效果显著，可能通过减轻疼痛相关炎症间接改善POCD，但相关研究仅有一项。

头皮针针对头皮特定刺激区，调节大脑皮层投射区，改善记忆功能。机制包括促进小胶质细胞从促炎M1型向抗炎M2型极化，下调干扰素-γ（IFN-γ）表达，抑制JAK/STAT1信号通路和IL-12介导的炎症级联。这些作用共同助力缺血性脑血管病中的记忆改善，可能对POCD有保护效应，但相关研究同样较少。

本研究发现揿针和醒脑开窍针刺显著降低POCD发生率，但其在MMSE结局中的排序不一致，可能因样本量较小（POCD分析仅23项研究）和干预时机、时长差异所致。

研究局限性包括：部分研究中度偏倚风险（分配隐藏不足和盲法缺失）可能高估效应；人群仅限于中国患者，限制了外部有效性；缺乏不同针刺方式的头对头比较；样本量小；随访时间点不一致；依赖单一MMSE指标可能低估轻微认知损害；未考察穴位选择的影响。未来需开展多中心RCT，整合患者基线特征和围术期参数，建立POCD风险分层模型，并结合神经炎症生物标志物和长期随访（如术后3个月），进一步阐明不同针刺方法和穴位组合的神经保护效应及协同机制。

结论

本研究表明，电针对中国老年全麻患者术后MMSE评分下降的保护作用最为显著，揿针和头皮针也有相对较好的效果。电针在术前、术中、术后阶段均 consistently 表现最优。然而，鉴于方法学局限，未来需开展大规模、严谨设计的多中心RCT，在不同人群和文化背景中验证针刺干预的普适性和安全性。同时，应采用更敏感的认知评估工具（如MoCA）提高POCD诊断精度，并深入探讨电针、揿针、头皮针及干预时机对老年手术患者全麻后认知功能障碍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