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细菌耐药性负担三十年趋势分析（1990-2021）：全球疾病负担研究的系统性解读

为解决中国细菌耐药性（AMR）带来的公共卫生挑战，研究人员开展了首项全国性AMR负担趋势研究（1990-2021）。该研究覆盖12种感染综合征和22种病原体，采用多模型整合分析，结果显示2021年中国AMR相关死亡达711,852例，其中160,268例直接归因于AMR。研究揭示了老年人群AMR负担显著上升（+68%）而儿童大幅下降（-95%）的年龄分化趋势，并识别出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MRSA）和碳青霉烯类耐药革兰阴性菌（CRGNB）为关键威胁。该研究为制定针对性防控策略提供了关键数据支撑，对优化抗生素使用和疫苗政策具有重要意义。

　　

细菌耐药性（AMR）已成为全球公共卫生领域的重大挑战，世界卫生组织（WHO）将其列为2021年十大重点关注问题之一。根据预测，若不加以控制，AMR可能导致2050年全球每年1000万人死亡。中国作为全球抗生素消费量最大的国家之一，其抗生素使用水平显著高于高收入国家，面临着严峻的AMR负担。尽管中国已积极应对并发布了《国家遏制细菌耐药行动计划（2022-2025年）》，使部分病原体的耐药率有所下降，但碳青霉烯类耐药革兰阴性菌（CRGNB）的检出率仍居高不下，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MRSA）的检出率持续维持在30%左右，AMR威胁依然严重。

既往研究多局限于横断面分析或特定病原体的耐药趋势，缺乏全国性、多病原体、长时序的AMR负担评估。为填补这一空白，Yifei Chen、Jinxi Li、Yanhong Gong和Xiaoxv Yin团队在《BMC Medicine》发表了首项针对中国1990-2021年AMR负担的全面趋势分析研究，系统评估了12种感染综合征、22种病原体和84种病原体-药物组合的疾病负担，为制定精准防控策略提供了科学依据。

研究采用全球抗菌药物耐药负担（GARB）研究的数据集，整合了 logistic回归、多项式模型、堆叠集成模型、时空高斯回归模型和混合效应元回归模型等多种统计方法。关键技术方法包括：基于多死因数据构建混合效应逻辑回归模型估算脓毒症死亡人数；通过RegMod回归模型环境估计病原体特异性病死率（CFR）；采用两阶段时空建模框架（堆叠集成模型+高斯过程回归）估计耐药率；运用混合效应元回归计算耐药感染的相对死亡风险；最后通过反事实场景（耐药感染被敏感感染或无感染替代）计算归因于和关联于AMR的死亡和残疾调整生命年（DALYs）。数据来源于IHME公开数据库，涵盖中国大陆93个数据源。

研究结果

脓毒症负担变化趋势

1990至2021年间，中国脓毒症负担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但不同年龄组差异显著。1990年脓毒症死亡人数为1,857,771例，2012年降至1,242,374例，但2019年和2021年分别回升至1,348,429例和1,400,419例。5岁以下儿童脓毒症死亡人数下降超过95%，而5岁及以上人群反而上升15%，老龄化与免疫脆弱性加剧了脓毒症负担。

AMR负担总体趋势

2021年，中国AMR相关死亡达711,852例（95%UI 586,447-837,256），其中160,268例（132,375-188,160）直接归因于AMR。尽管绝对数字变化不大，但AMR死亡占脓毒症死亡的比例持续上升，从1990年的8.8%增至2019年的11.8%。DALYs分析显示，归因于AMR的DALYs从1990年的7,776,301降至2021年的3,777,893，反映疾病负担的早期控制取得一定成效。

年龄分层差异

儿童AMR负担大幅改善，归因死亡下降95%，主要得益于肺炎链球菌疫苗普及和卫生条件改善（WASH）。相反，65岁及以上老年人群归因死亡增加68%，慢性病高发、免疫衰退及侵入性治疗增多共同加剧了其AMR风险。

感染综合征分布

血流感染成为AMR负担最重的感染综合征，2021年归因死亡达74,119例，其次为下呼吸道感染（60,839例）和腹膜腹腔感染（11,827例）。血流感染的显著增长与老龄化及医疗侵入操作增加密切相关。

病原体与耐药组合

金黄色葡萄球菌（Staphylococcus aureus）是归因死亡最多的病原体（39,643例），其中MRSA导致26,023例死亡，位居致命耐药组合之首。碳青霉烯类耐药肺炎链球菌和碳青霉烯类耐药鲍曼不动杆菌分别导致11,182例和10,516例归因死亡，成为CRGNB中的重点威胁。年化变化率最高的耐药组合为第三代头孢菌素耐药鲍曼不动杆菌（17.5%），凸显CRGNB的蔓延速度。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首次揭示了中国AMR负担的长期趋势与年龄分化特征。儿童负担的下降证明疫苗接种和WASH措施的有效性，而老年负担的上升警示需针对养老机构和慢性病管理强化防控。MRSA和CRGNB的高负担表明临床亟需更精准的药敏指导与抗生素 stewardship（抗菌药物管理）。

COVID-19大流行期间，感染控制措施曾短暂降低AMR负担，但2021年的反弹提示大流行可能通过延迟就医、抗生素滥用加剧了耐药性长期风险，需持续监测。

研究建议多措并举：扩大肺炎链球菌结合疫苗（PCV）接种覆盖率，尤其是在西部低覆盖地区；加强医院内CRGNB主动筛查与隔离措施；优化抗生素处方审核与微生物检测流程；推动新型抗生素研发以应对pan-resistance（泛耐药）挑战。

该研究不仅为中国AMR防控提供了数据驱动的决策依据，也为全球，特别是高龄化社会的AMR治理提供了重要参考。未来需进一步开展区域差异化分析和住院人群结构变化对耐药率影响的深入探讨，以制定更精准的干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