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驱动的生态风险：外来龟鳖类宠物贸易与入侵潜力评估——以葡萄牙为例

本研究针对CITES管制下国际龟鳖贸易数据缺失问题，以葡萄牙为案例，通过整合实体店、网络平台及社交媒体数据，首次构建相对市场压力指数(RMP)量化繁殖压力(Propagule Pressure)，发现社交媒体是非法贸易主要渠道，人类人口密度显著预测野生外来龟鳖分布，为入侵物种管理提供新视角。

　　

随着全球化进程加速，人类活动已成为物种跨区域传播的主要驱动力。自大航海时代（约公元1500年）以来，经济扩张和国际贸易显著促进了非本地物种的引入。这些物种可能作为压舱水中的偷渡者、货物中的污染物，或是作为商品本身被有意无意地运输。其中，宠物贸易是外来物种引入的重要途径之一，而龟鳖类(Testudines)作为全球第二大受欢迎的外来宠物类群（仅次于鹦鹉目Psittaciformes），其潜在的生态入侵风险尤为值得关注。

尽管《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要求成员国报告列入名录物种的进出口情况，但大量国际贸易，特别是非法销售，仍未被记录。限制合法贸易甚至可能刺激非法市场的发展，导致物种在国际禁令下仍在国内流通。在线平台的兴起进一步加大了执法难度，提供了实体店无法获得的违禁物种。龟鳖类宠物经常被放生或逃逸到野外，成为入侵物种，通过竞争原生物种、传播疾病等方式破坏生态系统。欧盟已禁止Trachemys scripta（红耳龟）的贸易，但其在其他地区的交易仍持续存在。

繁殖压力(Propagule Pressure)（即引入到非原生地的个体数量）对入侵成功至关重要，但难以直接量化。贸易数据可作为其替代指标。以往研究多关注环境因素对入侵物种分布的影响，而人类相关变量（如贸易活动和人口密度）的作用尚未充分探讨。特别是在欧洲，尚无研究尝试评估可用的龟鳖类（繁殖体）或检验贸易和人口密度（两者均可作为繁殖压力的替代指标）对野生非本地龟鳖出现的影响。

为此，由Jo?o Rato、Pedro Brand?o、Filipe Banha和Pedro Anastácio组成的研究团队，以葡萄牙（一个执行严格入侵物种法规的欧盟国家）为案例，开展了此项研究。该研究旨在：（1）评估葡萄牙市场中 exotic pet Testudines（外来宠物龟鳖）的可用性，包括非法贸易；（2）分析非法贸易中龟鳖类的种群组成，特别是在社交媒体上；（3）确定龟鳖类贸易可用性和人口密度（可作为繁殖压力的替代指标）是否影响野生记录；（4）评估在线市场是否反映了实体贸易。研究成果发表在《Environmental Toxicology and Pharmacology》上。

研究人员综合运用了多种技术方法。数据采集覆盖了合法与非法贸易渠道，包括通过电话调查207家实体宠物店、审查38家在线宠物商店、分析2,019条分类广告平台（OLX和CustoJusto）的帖子，以及监测两个Facebook群组（“Tartarugas Aquáticas de Portugal”和“Tartarugas Terrestres de Portugal”）从1月到11月的97条社交媒体帖子。物种鉴定依据爬行动物数据库(Reptile Database)进行标准化。研究开发了一个新的评估指标——相对市场压力指数(RMP)，该指数综合考虑了不同贸易类型（实体店、在线商店、在线交易平台、社交媒体）中物种出现的相对频率和不同贸易类型的权重，旨在更准确地量化物种的可用性（即繁殖压力的替代指标）。野生分布数据来源于全球生物多样性信息设施(GBIF)中葡萄牙的非本地淡水龟和陆龟记录。统计分析采用了卡方检验比较不同贸易类型间的物种频率差异，并运用广义线性模型(GLM)来探究市政级别上，贸易数据（贸易出现与否、贸易丰度）和人类人口密度对GBIF记录中物种出现与否和出现丰度的影响。

3. 结果

3.1 贸易渠道与物种可用性

在联系的207家实体宠物店中，仅14.5%（30家）销售至少一种龟鳖，其中43%的店铺销售多种物种。Mauremys sinensis（中华花龟）在所有销售龟鳖的店铺中均有售。在线宠物商店数量少但物种多样性高，13个物种被记录。分类广告平台(OLX, CustoJusto)的龟鳖广告占比极低(0.4%)。社交媒体(Facebook群组)是龟鳖“领养”（实质为交易）的主要渠道，记录了12个物种，包括违禁物种。Mauremys sinensis和Trachemys scripta（违禁种）是最常被发布的物种。

3.2 物种组成与违禁贸易

物种组成在不同贸易类型间存在显著差异。在线零售商物种分布更均衡，而其他贸易类型多由一两个物种主导。Mauremys sinensis在所有贸易类型中均有交易，但在实体店中比例最高。违禁物种（如Chelydra serpentina, Chrysemys picta, Pseudemys spp., Graptemys spp., Trachemys spp.）的交易在不同贸易类型间也存在显著差异，它们仅出现在非法贸易渠道（在线交易平台和社交媒体）中，而合法贸易（实体和在线宠物店）则完全未涉及违禁物种。水生龟类在所有贸易类型中都比陆龟更常见，非法贸易中更是完全为水生种类。

3.3 相对市场压力指数(RMP)

应用RMP指数评估了物种和地区的市场压力。Mauremys sinensis的RMP值最高(0.404)，其次是Trachemys scripta(0.165)。RMP排名与单纯的出现次数总和排名并不完全一致，表明RMP能更综合地反映物种的可用性。在地理分布上，里斯本(Lisboa)、波尔图(Porto)和塞图巴尔(Setúbal)等人口密集地区的RMP值最高。

3.4 驱动野生分布的因素

统计分析（GLM）表明，人类人口密度是预测所有龟鳖物种以及大多数特定物种（如Graptemys pseudogeographica, Pseudemys concinna, Trachemys scripta）在野生中出现与否和出现丰度的显著因素。贸易数据（贸易出现与否、贸易丰度）对整体龟鳖的野生出现和丰度，以及部分特定物种（如Graptemys pseudogeographica, Trachemys scripta的野生出现；Graptemys pseudogeographica, Pseudemys concinna, Trachemys scripta的野生丰度）也是一个显著的解释变量。空间分析显示，野生龟鳖记录、人口高密度地区以及龟鳖贸易活跃的市政区存在明显的重叠，例如里斯本、波尔图和阿尔加维(Algarve)地区。

4.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首次对合法与非法的外来宠物龟鳖贸易进行了全面概述。结果表明，不同贸易渠道在物种组成、贸易类型和违禁物种存在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尽管贸易活动影响了某些物种的出现和丰度，但人类人口密度是一个更一致的预测因子。

研究开发的相对市场压力指数(RMP)作为繁殖压力(Propagule Pressure)的替代指标，比单纯的贸易出现次数更能综合反映物种的可用性，可用于评估多种引入途径。研究发现社交媒体是龟鳖交易（尤其是非法交易）的主要平台，且存在执法漏洞，许多违禁物种（如Trachemys scripta）仍在流通。龟鳖的“领养”高峰出现在9-11月，且近40%的个体小于5岁，表明空间限制和养护成本可能是弃养的主要原因，而不仅仅是体型大小。

物种Mauremys sinensis成为最常交易的物种，可能与Trachemys scripta等物种被禁后市场需求转移有关，但其在葡萄牙野外的建立记录引发了其与本地物种Mauremys leprosa杂交的担忧。非法贸易，通常以低价转手或“领养”形式进行，是 unwanted pets 被释放的主要途径，而这是龟鳖引入的主要方式。

在法律层面，合法贸易渠道遵守了欧盟第1143/14号法规，未销售违禁物种，但非法贸易中违禁物种的比例很高。水生龟类因其相对较低的维护成本和价格而更受欢迎，但也更易因主人低估其成年体型和寿命而被弃养。

本研究强调，在建模预测入侵龟类分布时，除环境气候因素外，纳入人类相关变量（如人口密度和贸易活动）至关重要。研究结果揭示了龟鳖引入的关键人为驱动因素以及在线贸易的关键作用，为完善立法（例如将低入侵风险的物种纳入监管、加强对违禁物种的监测）、开展风险评估和前瞻性扫描以预测未来入侵物种威胁提供了基础。建议的措施包括加强执法、建立入侵物种收养计划（并辅以微芯片追踪防止再次释放）、以及限制销售小尺寸龟类以遏制冲动购买，从而减少放生行为，缓解入侵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