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期如何塑造跨身体域的内感受知觉？一项检验预测加工理论的假性电磁场研究

本研究针对持续性躯体症状感知的预测加工机制，通过假性电磁场暴露实验探讨威胁相关预期如何影响不同身体域（体感与心血管）的内感受决策策略。研究发现，在电磁场暴露情境下，个体的状态焦虑与症状体验显著升高，且自由反应倾向与躯体症状困扰呈负相关，提示跨身体域的自由化反应策略可能是躯体症状困扰的潜在心理病理风险因子。该研究为理解预测加工理论在躯体症状障碍中的作用提供了实证依据。

　　

你是否曾因为身体的一些微小不适而担心自己生病了？比如突然感到心跳加速，或者皮肤上有莫名的刺痛感？这些体验可能并不总是身体真正出现了问题，而是我们大脑对内部信号的"误读"。这正是预测加工理论（Predictive Processing Theory）试图解释的现象：我们的大脑会基于先前的经验和预期来解读身体传来的感觉信号。当这些预期特别强烈，而身体信号又比较模糊时，大脑可能会更相信自己的预期而非实际的生理信号，从而导致持续性躯体症状感知（Persistent Somatic Symptom Perception）的出现。

为了深入理解这一机制，研究人员设计了一项精巧的实验，利用假性电磁场（sham EMF）暴露来创造一种威胁相关的环境，观察这种环境如何影响人们对不同身体域内感受信号的感知策略。这项研究最近发表在《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linical and Health Psychology》上，由Natalie Schmitz等研究者共同完成。

研究采用了体感信号检测任务（SSDT）和心血管信号检测任务（cvSDT）这两种实验范式，分别测量参与者在触觉和心跳感知方面的敏感性和反应策略。研究招募了113名参与者（76.1%为女性，平均年龄25.12岁），随机分为假性电磁场暴露组和对照组。通过精心设计的实验场景（包括Wi-Fi信号增强器和相关说明），研究人员成功营造了威胁感知环境，并在实验过程中收集了参与者的症状报告、焦虑水平和信号检测任务表现数据。

主要技术方法

研究采用信号检测理论（Signal Detection Theory）分析数据，通过计算敏感性指数（d'）和反应偏差（c）来量化参与者的感知能力与决策策略。体感信号检测任务（SSDT）使用骨导器施加振动刺激，测量触觉感知；心血管信号检测任务（cvSDT）通过心电图（ECG）记录和心跳计数任务评估心脏感知。使用状态-特质焦虑量表（STAI）和患者健康问卷（PHQ-15）等标准化工具评估心理症状。数据分析采用多元方差分析（MANOVA）和回归分析，所有分析均基于预注册方案进行。

结果

操纵检查和组间特征

实验操纵检查显示，假性电磁场组的参与者对暴露的相信程度显著高于对照组（60.86% vs. 9.88%）。假性电磁场组报告的状态焦虑水平显著更高（p = 0.021, d = 0.44），且在实验期间的症状体验呈边缘显著升高趋势（p = 0.065, d = 0.35）。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假性电磁场组中，那些对电磁辐射表示担忧的参与者比对照组报告了显著更多的症状。

两组反应偏差和敏感性

在SSDT任务中，同时有光刺激的试次中，参与者的敏感性更高（d'更高）且反应策略更自由（c值更负）。然而，组间比较显示，无论是在SSDT还是cvSDT任务中，两组的反应偏差（c）和敏感性（d'）均无显著差异。

身体域间的反应偏差

相关分析发现，无论是在假性电磁场组还是对照组中，SSDT和cvSDT任务中的反应偏差均无显著相关，表明不同身体域的反应策略可能具有域特异性。

探索性分析

回归分析揭示了有趣的结果：在假性电磁场组中，更自由的心血管反应偏差（cvSDT c值）和更高的特质焦虑共同预测了更高的总体躯体症状困扰（PHQ-15），解释了23.2%的变异。同样，在假性电磁场组中，更自由的体感反应偏差（SSDT c值）和更高的状态焦虑共同预测了实验期间的症状体验，解释了33.0%的变异。这些关联在对照组中均不显著。

讨论与结论

尽管本研究未能重复之前关于假性电磁场暴露导致体感反应自由化的发现，但探索性分析结果支持了预测加工理论的核心假设：在威胁相关情境下，自由化的反应策略与躯体症状体验存在关联。这种关联跨越了不同的身体域（体感和心血管），表明自由化的反应策略可能是跨诊断的心理病理风险因子。

研究结果强调了情境因素在塑造内感受感知中的重要性。当个体处于威胁预期中（如相信暴露于有害电磁辐射），且身体信号模糊不清时，可能会采取一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better safe than sorry）的自由反应策略。这种策略在短期内可能是适应性的，但如果变得僵化和过度精确，可能导致感知与生理功能的脱钩，进而促成持续性躯体症状的出现。

从临床角度看，这些发现提示在治疗躯体症状障碍时，需要特别关注威胁相关预期和反应策略的调整。症状暴露练习可能有助于患者调整对身体信号的内感受表征，前提是患者能够放弃功能不良的控制策略（如反复身体检查）。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心跳感知任务的挑战性（大多数人在静息状态下难以准确感知心跳）以及假性操纵的有效性相对有限。未来研究可能需要更强的情境操纵（如辅以科学材料）和更具异质性的样本（包括临床人群），以进一步验证这些发现。

总之，这项研究为理解预测加工理论在内感受感知中的作用提供了有价值的见解，特别是揭示了跨身体域的自由化反应策略与躯体症状困扰之间的关联。随着研究的深入，这些发现可能为开发更有效的干预措施提供理论基础，帮助那些受持续性躯体症状困扰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