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昆士兰家庭农场女性的农业理想实践：话语竞争中的务实策略与性别平等路径

本刊推荐：为解决家庭农场中女性角色被忽视及多重话语压力问题，研究人员开展民族志研究，探讨女性如何通过“农业务实策略(agrarian pragmatics)”协调男性霸权(masculine hegemony)、农场即商业(farm-as-business)与农业主义(agrarianism)的竞争性话语，最终实现性别平等与土地可持续管理，对农业政策制定具有重要启示。

　　

在澳大利亚广袤的农田上，家庭农场不仅是粮食生产的基础单元，更是承载着世代传承的文化符号。然而在这片以男性为主导的传统领域，女性长期扮演着被忽视的角色——她们既面临根深蒂固的男性霸权（masculine hegemony）体系，又需应对新自由主义思潮下"农场即商业"（farm-as-business）的经济压力，同时还要守护心中对土地最本真的热爱。这种多重话语的激烈碰撞，使得农场女性陷入复杂的身份认同困境：是顺从传统成为沉默的帮手，还是突破束缚争取应有权益？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关乎数万澳大利亚农村女性的生存现状，更直接影响着国家农业可持续发展和土地 stewardship（土地伦理管理）的未来走向。

发表于《Journal of Rural Studies》的这项研究，通过深度民族志调查揭开了这一谜题。研究团队在2018-2019年间对昆士兰西南部20位农场女性进行多次半结构化访谈，受访者年龄跨度从20多岁至80多岁，涵盖谷物种植、牛羊放牧和棉花生产等多种农业形态。研究人员采用福柯话语分析和布罗茨基韧性-赋能理论框架，深入剖析了三种主导话语如何塑造女性的生活现实，以及她们如何通过"农业务实策略"（agrarian pragmatics）实现自我价值的突破。

研究发现首先体现在男性霸权话语的演变中。传统父权制要求女性无条件服从家族利益，如麦迪逊回忆怀孕时询问继承计划被呵斥"这不关你的事"。但新一代女性正打破这种束缚，60岁的格蕾丝主动照顾孙辈让儿媳参加重要农场会议，并建立包含所有配偶的家庭会议制度。这种代际观念转变显示，尽管银行仍存在性别歧视（女性单独申请大规模农场贷款仍困难），但女性正通过管理能力和商业智慧获得话语权。

在农场即商业话语层面，研究揭示了意想不到的赋能路径。虽然新自由主义政策加重了女性负担（政府削减农村服务导致更多无偿劳动），但财务管理需求反而成为突破口。诺拉（70岁）自豪地说："我负责最终财务决策，丈夫决定种植计划，但牛群管理越来越成为共同决定。"女性通过掌握会计软件、商业计划和银行谈判等技能，从传统辅助角色升级为核心决策者。费利西蒂（30多岁）直言："我们首先是商人，然后才是农民"——这种身份重构正是农业务实策略的典型体现。

最具启示性的发现来自农业主义（agrarianism）话语的当代转化。女性对土地的情感联结远超经济价值考量，贝丝（50多岁）动情描述："我爱广阔地平线，爱鸟鸣和树梢风声，甚至喜欢牲畜粪便的气息。"这种深沉的土地情怀成为驱动她们克服障碍的核心动力。当凯特（20多岁）谈及家族农场出售时突然泪崩，当奥利维亚因失去土地连接而陷入身份危机，都印证了农业主义不仅是生产方式，更是一种存在方式（way of being）。

研究通过布罗茨基的韧性-赋能模型解析了女性的策略选择。在高风险期（如婚姻初期），她们多采用韧性策略：保持警惕、蓄势待发、自我照顾；当风险降低后（如继承权明确），则转向赋能策略——建立独立住房、开展外部事业、谈判继承条款。这种阶段性策略选择体现高度的现实智慧，也是"农业务实"的精髓所在。

结论部分指出，三种竞争性话语的交叉点恰成为女性突破的契机：男性霸权强调代际传承，与农业主义的家族延续理念契合；新自由主义要求的商业效率，为女性提供技术赋能途径。这种话语间的相互制约与借力，形成福柯所说的"抵抗点"（points of resistance），女性借此构建起新型农业女性主义身份。该研究不仅为农村性别研究提供新视角，更为应对气候变化和土地退化等全球挑战提供重要启示——当女性真正获得决策权，土地伦理管理和可持续发展才能真正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