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旅游与人的再生：探索土著青年旅游如何实现正义与赋权

本综述深入探讨了“Native Nations”土著青年文化交流项目，通过正义旅游（justice tourism）和再生旅游（regenerative tourism）框架，分析了该项目如何通过文化沉浸式体验促进澳大利亚与新西兰毛利土著青年的身份认同、文化传承与社会正义。研究强调将“旅游即正义”（tourism as justice）理念融入再生旅游实践，聚焦于常被排除在旅游效益之外的群体（如边缘化青年）的“人的再生”，为土著旅游（Indigenous tourism）和包容性发展提供了创新范式。

　　

引言：超越传统旅游的正义之旅

当一群来自新西兰穆鲁帕拉的毛利青年（rangatahi）于2023年8月登上前往澳大利亚冈迪杰马拉地区的航班时，他们参与的不仅是一次普通的旅游，而是一场深刻的文化交流与自我重建之旅。这项名为“Native Nations – Tracing Indigenous Footsteps”的创新项目，旨在通过海外文化交流为土著青年提供文化沉浸体验，重建他们的尊严感（mana）和精神（wairua），同时促进不同文化和历史之间的理解。本文通过分析首次Native Nations交流的经验与成果，探讨其如何在正义旅游、土著旅游和再生旅游的交叉领域中实现变革性影响。

文献综述：旅游与正义的多维交织

旅游与正义的关联已成为旅游研究的重要议题。正义旅游（justice tourism）强调游客与当地社区之间的相互尊重、社区自决以及文化、经济和社会福祉的最大化。这种旅游形式不仅为游客提供有意义的体验，还引导旅游业向更道德的方向发展。值得注意的是，青年对旅游的态度也关乎正义。研究表明，青年群体高度关注旅游的可持续性和环境影响，而边缘化青年通过旅游体验能够重塑身份并获得转变。

正义旅游可视为一个光谱：温和端聚焦于更公正的旅游结果，而激进端则将旅游视为跨国团结行动的机会，游客利用特权与当地社区互动以实现公正和公平的结果。本文提出“旅游即正义”（tourism as justice）的概念，即正义是旅游的目的和预期结果，而非附加项。这一理念深受发展理论家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和玛莎·努斯鲍姆（Martha Nussbaum）的影响，他们主张正义应帮助人们过上自认为有价值的生活，尤其强调尊重人的尊严和促进人类繁荣。

土著人与旅游正义

历史上，旅游业对土著人群体的剥削和文化挪用屡见不鲜，导致许多土著人对旅游业持谨慎态度。然而，土著主导的旅游（Indigenous-led tourism）正逐渐成为实现正义旅游的重要途径。例如，澳大利亚的土著文化节和新西兰的毛利旅游企业通过中心化土著价值观，推动更公正和可持续的旅游实践。这些项目不仅赋予边缘化社区自我代表权，还支持文化复兴和语言振兴。

值得注意的是，现有文献多聚焦于土著人作为旅游提供者，而忽视了其作为旅游者的角色。实际上，土著人的旅行往往不同于西方对旅游的传统理解，其动机深受文化、社区和传统义务的影响。例如，太平洋岛民的 diaspora 旅游被视为与祖籍地重新建立社会和文化联系的重要方式，而非单纯的“旅游”。这类旅行有助于断言文化身份，并在压迫性或殖民结构之外促进文化认同。

再生旅游：从生态修复到人的再生

再生旅游（regenerative tourism）是一种变革性方法，旨在通过提升人类社会和生态系统的再生能力，实现旅游地的繁荣和净积极效应。然而，当前再生旅游的实践和学术讨论多集中于自然环境的修复，如通过再生农业改善环境，却相对忽视了人的维度。

尽管有学者指出再生旅游应支持文化复兴和目的地社区的繁荣，但其关注点仍以当地居民为主。本文主张，再生旅游应更关注旅游者本身的再生，尤其是那些来自弱势群体的旅游者。Native Nations项目正是通过为土著青年提供变革性的旅游体验，实现了“人的再生”，从而丰富了再生旅游的内涵。

分析框架：土著旅游、正义与再生的交汇

本研究构建了一个分析框架（图1），链接了土著旅游、正义旅游和再生旅游。土著旅游既包括土著人作为旅游提供者，也包括作为旅游者（后者研究较少）。在这两种角色中，土著旅游可与正义目标和再生实践明确结合，例如通过土著拥有或组织的企业维护文化，或作为旅游者参与真实的文化体验。这种结合能够带来变革性结果，如文化身份的强化、社区的繁荣、赋权和自决的支持，以及旅游体验的去殖民化。

材料与方法：基于批判欣赏性探究的研究设计

本研究采用案例研究法，聚焦于首次Native Nations交流项目。研究问题包括：Native Nations的目的和运作方式、青年参与者的成果，以及该案例对再生旅游和旅游正义的启示。研究设计遵循批判欣赏性探究（Critical Appreciative Inquiry）原则，强调参与者的优势、能力和知识，并采用去殖民化方法论。

研究伦理方面，所有参与者均知情同意，并有权随时退出。值得注意的是，所有青年参与者均要求在研究报告中使用其真实姓名，以尊重其机构性和文化身份。参与者选择采用自荐方式，最终9名青年（6名新西兰毛利青年和3名澳大利亚土著青年）接受了访谈。

数据收集主要通过半结构化访谈进行，访谈由一名参与过Native Nations的青年（Lahaina Kiel）和第一作者共同完成。访谈问题聚焦于参与经历和成果，如文化认同、个人转变和社区影响。数据分析采用主题编码法，遵循Braun和Clarke的六步流程。

研究背景：Native Nations的起源与实践

Native Nations由获奖毛利旅游企业Kohutapu Lodge的董事Nadine ToeToe发起，旨在为土著青年提供有意义的国际旅行机会。项目于2023年3月在珀斯举行的世界土著旅游峰会（WITS）上启动，并迅速获得航空、酒店和地区旅游组织等业界的赞助支持。

首次交流于2023年8月进行，9名毛利青年前往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参观Narana土著文化中心、Lake Condah传教站（澳大利亚土著屠杀遗址）等地点。随后，10名澳大利亚土著青年回访新西兰，体验毛利文化景点和传统仪式。项目注重真实的历史分享和文化交流，而非主流旅游体验。

结果：深刻的文化与精神体验

欢迎仪式：跨文化的家族式接纳

毛利青年抵达墨尔本时，澳大利亚土著青年在市中心公园举行了传统的吸烟仪式欢迎。参与者形容这一刻“宛如迎接家人”，感受到祖先的庇护和文化的共鸣。类似地，澳大利亚青年在新西兰参加的欢迎仪式（pōhiri）也给他们带来深远影响，增强了跨文化尊重和联系。

文化传统与实践的交流

青年们通过分享语言、舞蹈、音乐和传统知识，深化了文化认同。例如，澳大利亚青年教授毛利青年演奏迪吉里杜管（didgeridoo）和传统舞蹈，而毛利青年则分享Haka（战舞）的文化背景。这种交流不仅是技能传授，更是文化唤醒和祖先智慧的传承。

讲故事与真相讲述

真相讲述（truth-telling）是Native Nations的核心。青年们访问了具有创伤历史的地点，如Lake Condah传教站，聆听殖民暴力故事。这些体验虽带来沉重感，却促进了治愈和理解。一名参与者表示：“Native Nations打破了代际创伤的循环”。

精神体验：祖先与自然的指引

许多参与者提到神圣体验，如彩虹和雨水的象征意义。在毛利文化中，雨水代表净化，而彩虹蛇（Rainbow Serpent）是澳大利亚土著创世故事中的保护神。青年们将自然现象视为祖先的指引，增强了旅程的神圣性和变革力。

参与Native Nations对土著青年的成果

文化自豪与身份认同：青年们通过项目重燃对自身文化的自豪感，更频繁地使用土著语言、参与传统实践。一名澳大利亚青年表示，毛利青年的公开文化展示激励他们更自信地实践自身文化。

赋能与人生方向：许多参与者将项目视为人生转折点，决心从事服务社区或环境的工作。例如，一名青年成为社区心理咨询师，另一名则放弃高薪工作，投身土著教育。

领导力与社区贡献：项目培养了新一代土著领袖。青年们以部落酋长为榜样，立志成为“真理寻求者”和“自由行走者”。创始人Nadine强调，青年的声音至关重要，应“搭建舞台，递给他们麦克风”。

Native Nations对土著旅游提供者的成果

项目通过连接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土著旅游运营商，推动了真实土著旅游线路的开发。业界代表指出，再生旅游应更关注“人的再生”，而Native Nations正是典范。土著旅游企业凭借文化价值观（如manaakitanga关怀、kaitiakitanga监护）成为行业变革的引领者。

讨论：填补土著旅游研究的空白

本研究响应了学者对“土著作为旅游者”研究不足的呼吁，通过Native Nations案例展示了土著青年旅游的变革潜力。项目通过文化沉浸、真相讲述和精神体验，实现了旅游正义和人的再生。

理论贡献方面，本文提出“旅游即正义”应融入再生旅游框架，超越对自然修复的单一关注，聚焦边缘群体的赋能和系统变革。实践上，项目通过业界赞助和土著主导，推动了旅游系统的去殖民化和包容性发展。

研究局限与未来方向

本研究样本量较小，未来需更多研究探讨土著旅游者的动机和体验。尤其是如何将“旅游即正义”理念应用于其他边缘群体（如不同种族、性别或阶级），值得深入探索。

结论：走向正义与再生的旅游范式

Native Nations项目证明了旅游可作为正义实践，通过文化交流、真相讲述和青年赋能，实现人与社区的再生。对再生旅游而言，应更平衡地关注人类与自然的共同再生，尤其支持常被排除在旅游效益之外的群体。未来研究应继续探索土著旅游者的体验，以推动旅游业的去殖民化和正义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