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担沉重、疲惫不堪：在高等教育环境中支持无证学生的隐性成本

《Frontiers in Public Health》：Burdened and fatigued: the hidden costs of supporting undocumented students in postsecondary contexts

政策与制度障碍对无证移民学生心理健康及高等教育工作者职业倦怠的影响研究。基于行政负担理论和移民战斗疲劳框架，通过跨州质性访谈分析四层级生态模型：政策层冲突加剧心理成本，机构层资源不足导致支持困境，人际层信任稀缺加重负担，个体层呈现创伤累积与职业倦怠。研究发现系统性排斥通过政策矛盾、机构惰性、信任危机与个体韧性消耗形成多重压力。需构建跨层级支持系统以缓解移民相关行政负担。

　　在当今美国高等教育体系中，无证学生和获得暂缓遣返行动（DACA）保护的学生面临着复杂且多维的挑战，这些挑战不仅影响他们的学习和生活，也对支持他们的高等教育与学生事务（HESA）专业人员造成深远的心理和职业负担。本文通过引入移民战斗疲劳（Immigration Battle Fatigue, IBF）框架，并结合行政负担理论，系统地分析了无证学生与HESA专业人员在面对移民相关政策时所经历的多重压力。研究基于一项由Spencer基金会资助的定性研究，聚焦于政策、机构、人际和个体四个生态层面，揭示了这些压力如何共同塑造无证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以及如何影响HESA专业人员的职业发展与心理福祉。

无证学生在美国高等教育中的比例虽相对较小，但其面临的困境却异常复杂。根据2022年的数据，美国有约580万的大学和学院学生是出生在国外或至少有一方父母为移民者，其中约40.9万是无证学生。这一群体在法律地位上的不确定性，使得他们在教育、健康和社会融入等方面面临系统性的障碍。无证学生往往在长期居住于美国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法律身份问题，这让他们在寻求支持和资源时处于一种心理上的“边缘化”状态。与此同时，DACA政策虽为部分无证学生提供了暂时的保护，但其存续并不稳定，曾多次受到政府政策变动的影响，甚至在2025年初因法院裁决而受到部分限制，仅允许已申请者续签，而不再接受新申请。这一变化加剧了无证学生的心理压力，使他们陷入持续的焦虑和不安之中。

无证学生在心理健康方面所承受的负担尤为突出。研究表明，他们比有合法身份的学生更容易出现焦虑、抑郁和慢性压力，这些心理问题往往与对遣返的恐惧、机构内的歧视以及经济上的不稳定有关。由于缺乏有效的心理健康支持体系，无证学生在面对心理困扰时往往选择自我压抑或回避求助，因为他们担心透露自己的身份会带来风险，尤其是在需要隐私的治疗环境中。此外，由于大多数无证学生无法获得联邦医疗保险（Medicaid）、儿童健康保险计划（CHIP）或《平价医疗法案》（ACA）下的健康保险，他们往往依赖紧急医疗或非正式支持网络，这种资源的匮乏进一步加剧了他们的心理负担。

在高等教育和学生事务领域，HESA专业人员的角色至关重要。他们不仅负责学生的学术指导和职业发展，还在塑造校园文化、促进包容性环境中发挥关键作用。然而，由于政策环境的不稳定性，HESA专业人员在支持无证学生时常常面临巨大的心理压力。一些研究指出，他们可能会因持续接触学生的移民相关困境而经历“同情疲劳”或“次级创伤”，这种心理负担源于对政策变动的无力感以及对自身职业责任的深刻认知。例如，在一些州的政策限制下，HESA专业人员必须在“合规优先”与“关怀优先”之间做出权衡，这种紧张关系不仅影响了他们的工作满意度，也限制了他们为学生提供全面支持的能力。

政策层面的矛盾是无证学生和HESA专业人员共同面临的挑战。在某些州，虽然提供了州内学费减免或州资助政策，但联邦层面的限制依然存在，导致学生在获得教育机会时处于一种“半开放”的状态。HESA专业人员需要在复杂的政策框架中解释这些“是但……”的情况，同时避免让学生感到被排斥。而在没有明确政策支持的州，HESA专业人员则需要在缺乏指导的情况下自行制定策略，这增加了他们的不确定性和内部政策冲突。在一些政策最为严格的州，HESA专业人员不仅要面对法律上的障碍，还需应对政治上的敌意，这种双重压力使得他们更倾向于采取低调的行动，以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关注。

机构层面的不一致也加剧了无证学生的困境。在一些提供支持的校园中，虽然有明确的政策和资源，但培训的缺失导致HESA专业人员在实际工作中仍需不断摸索和学习。例如，一些机构在没有正式培训的情况下，依赖社区组织或同事之间的经验来提供帮助，这种非正式支持方式虽然体现了专业人员的奉献精神，但也暴露出系统性支持的不足。此外，机构内部的宣传和倡导工作存在差异，部分校园通过设立专门的支持中心或提供法律援助，为无证学生创造了相对安全的环境，而另一些校园则因缺乏资源或意识，使学生在寻求帮助时遭遇更多障碍。

人际层面的互动同样反映了行政负担的传播。无证学生在与HESA专业人员建立信任的过程中，往往需要经历漫长的试错期。在某些校园，学生更愿意向特定的工作人员或文化中心透露自己的身份，但这种信任的建立并不容易，尤其是在缺乏安全环境的情况下。HESA专业人员在提供支持时，也承担着额外的情感劳动，这种负担有时会集中在少数几位被视为“安全”的员工身上，导致他们经历更多的心理压力。例如，在一些校园，法律援助和心理咨询等服务能够为无证学生提供实质性的支持，但在其他地方，这些服务则因资源匮乏或信任缺失而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

在个体层面，无证学生和HESA专业人员都表现出明显的心理消耗。无证学生因长期处于不确定和高压环境中，常常感到疲惫、焦虑甚至放弃学业。而HESA专业人员则因持续面对学生的困境，产生职业倦怠，甚至考虑是否继续留在当前机构或行业。这种个体层面的负担不仅影响了他们的心理健康，也对整个高等教育系统的包容性和支持能力提出了严峻挑战。尤其是在缺乏系统性支持的情况下，HESA专业人员的工作往往被视为“隐形劳动”，他们因未得到足够的认可或资源而感到无助和迷茫。

本文的研究结果揭示了移民政策如何通过多层级的机制影响无证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和HESA专业人员的职业发展。政策的不连贯性、机构的不一致性、人际的不信任以及个体的自我保护行为，共同构成了一个复杂的系统，使得无证学生在追求教育的过程中面临持续的心理压力。同时，HESA专业人员在努力支持这些学生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这种负担源于他们对政策变化的无力感以及对自身角色的深刻反思。研究进一步指出，HESA专业人员在支持无证学生时，往往需要在“合规”与“关怀”之间寻找平衡，这种平衡的缺失导致他们在工作中感到疲惫和挫败。

为了应对这些挑战，本文呼吁高等教育机构、政策制定者和相关专业人员采取更加积极和系统的措施。首先，在政策层面，应推动立法改革，消除对无证学生的歧视性规定，确保他们能够获得平等的教育机会。其次，在机构层面，高等教育机构需要建立更完善的培训体系，使HESA专业人员能够更好地理解和应对无证学生的特殊需求。此外，机构还应制定清晰的政策和程序，减少政策执行中的不确定性，为无证学生提供更稳定的支持环境。在人际层面，应加强校园内的包容性文化建设，鼓励HESA专业人员与无证学生建立更加开放和信任的关系。最后，在个体层面，应关注无证学生和HESA专业人员的心理健康，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心理支持和资源，以减轻他们的心理负担。

综上所述，本文的研究表明，移民政策的不稳定性不仅影响了无证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也对支持他们的HESA专业人员造成了深远的心理和职业影响。通过整合IBF框架与行政负担理论，本文揭示了这些压力如何在政策、机构、人际和个体四个层面相互作用，共同塑造无证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和HESA专业人员的职业体验。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探讨这些负担如何在不同政治和政策背景下发生变化，并寻找更加有效的干预措施，以促进无证学生在高等教育中的心理健康和福祉。同时，教育机构和政策制定者需要认识到，这些负担不仅仅是个人层面的问题，更是系统性排斥和不公的体现，只有通过结构性改革和系统性支持，才能真正实现教育公平和心理健康保护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