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安乐死与主人延长性哀伤障碍的关联：一项基于葡萄牙宠物主人的横断面研究

本研究探讨了宠物安乐死(Euthanasia)对主人哀伤反应的影响，通过横断面调查揭示决策参与度和兽医支持对延长性哀伤障碍(Prolonged Grief Disorder)的关键作用。研究发现实施安乐死的宠物主人虽内疚感较低，但哀伤强度更高，且女性主人更易出现强烈哀伤反应。研究强调兽医在临终决策中提供情感支持的重要性，为制定宠物丧恸心理干预策略提供了实证依据。

　　

随着欧洲家庭宠物饲养率的持续攀升（根据欧洲宠物食品工业联合会FEDIAF 2018-2022年数据），宠物与人类之间的情感纽带日益增强。这种亲密关系在提升人类心理健康水平的同时，也使得宠物离世引发的哀伤反应愈发值得关注。研究表明，宠物丧失所引发的哀伤强度可与人类亲属离世相提并论，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产生更强烈的情感反应。然而，社会对宠物丧恸的认可度不足，往往将其视为"非公开性哀伤"（Disenfranchised Grief），缺乏应有的社会支持与理解。

在此背景下，宠物安乐死作为终结动物痛苦的重要医疗手段，却可能成为主人复杂情感反应的源头。虽然安乐死被普遍认为是最人道的选择，但主人参与决策的过程、兽医团队的支持方式以及后续的哀伤处理等因素，都可能影响主人的心理调适过程。以往研究显示，安乐死可能减轻主人的内疚感，但也可能引发更强烈的哀伤反应，这种矛盾现象亟待深入探讨。

为系统分析安乐死与宠物主人哀伤反应的关系，里斯本大学医学院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横断面研究。该研究采用在线问卷调查法，通过宠物丧恸问卷（Pet Bereavement Questionnaire, PBQ）和持久性复杂哀伤量表（Persistent Complex Bereavement Inventory, PCBI）等标准化工具，对123名经历宠物丧失的主人（其中79.3%为女性）进行评估。研究重点关注了安乐死决策过程中的参与者体验、兽医团队的情感支持以及各类哀伤反应的强度差异。

研究方法上，团队通过社交媒体平台招募参与者，采用经过葡萄牙语验证的PBQ量表（包含哀伤、愤怒和内疚三个维度）和PCBI量表（评估核心哀伤、社会/身份认同混乱和反应性痛苦）进行数据采集。统计分析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和线性回归模型，控制了动物死亡年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和宠物类型等混淆因素。

研究结果呈现出多维度发现。在人口学特征方面，女性主人表现出显著更高的哀伤强度（平均值22.9±10.30）和延长性哀伤水平（1.88±0.74），且主人年龄与延长性哀伤呈正相关（r=0.24, p<0.001）。时间因素分析显示，自宠物死亡后经过的时间与哀伤强度呈负相关，表明时间对哀伤缓解具有积极作用。

关于安乐死程序的关键发现显示，决策参与度对主人的心理调适至关重要。感到被排除在决策过程之外的主人，其哀伤强度（r=0.44, p=0.029）、愤怒情绪（r=0.45, p=0.024）和延长性哀伤（r=0.41, p<0.01）均显著更高。相反，感受到兽医团队情感支持的主人则报告较低的内疚感（r=-0.47, p=0.017）。值得注意的是，对过早实施安乐死的后悔与延长性哀伤显著相关（r=0.34, p=0.027），而决策相关内疚感则与所有哀伤维度呈强正相关。

比较研究进一步揭示了安乐死与非安乐死群体的差异。虽然两组在总体PBQ得分上无显著差异，但安乐死组主人报告的内疚感显著较低（0.99±0.76 vs 1.37±0.90），而在哀伤强度维度上则呈现较高趋势。这种差异在经过动物年龄、死亡时间等因素调整后仍然保持统计显著性，说明安乐死可能通过减轻主人的责任负担来降低内疚体验。

讨论部分深入剖析了这些发现的深层含义。研究表明，安乐死虽然可能减轻主人的内疚感，但却可能增强哀伤反应的强度和持久性。这种看似矛盾的现象可能源于安乐死决策过程中的情感冲突和后续的心理调适困难。女性主人更强烈的哀伤反应可能与其和宠物建立更强的情感纽带有关，也可能反映社会文化对女性情感表达的接纳度差异。

兽医团队在安乐死过程中的角色被证明至关重要。主人对兽医支持程度的感知直接影响其内疚水平和哀伤强度，这凸显了兽医不仅需要具备医疗专业技能，还应发展心理支持和沟通能力。研究建议兽医接受相关培训，以更好地支持主人度过宠物丧失的艰难时期。

该研究的实际意义在于为宠物丧恸支持提供了实证基础。研究结果提示，兽医诊所应建立标准的临终支持协议，包括提供充分的决策时间、情感支持资源和后续哀伤处理指导。对于宠物主人而言，了解安乐死可能带来的复杂情感反应有助于更好地进行心理准备和调适。

研究也存在若干局限性。横断面设计难以确定因果关系，样本规模较小可能影响统计效力，在线招募方式可能导致选择偏差。未来研究应采用纵向设计追踪哀伤过程的变化轨迹，并扩大样本规模以包含更多样的宠物类型和文化背景。

总之，这项研究深入揭示了宠物安乐死与主人哀伤反应的复杂关系，强调了决策参与度和兽医支持在调节哀伤反应中的关键作用。研究发现不仅丰富了我们对人类-动物情感纽带的理解，也为开发针对性的宠物丧恸支持干预措施提供了重要依据。随着社会对人与动物关系认识的深化，这类研究将有助于构建更完善的宠物临终关怀体系，最终促进宠物主人的心理健康和福祉。

该研究发表于《Journal of Veterinary Behavior》，为兽医行为学和宠物丧恸研究领域提供了重要实证证据，对提升兽医临床实践和宠物主人支持服务具有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