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原住民青少年自杀的保护性与风险因素：一项混合方法研究的横断面发现

本刊推荐：针对美国原住民青少年自杀率居高不下的严峻问题，研究人员采用社区参与式混合方法，对蒙大拿州Fort Belknap保留地197名14-24岁青少年开展横断面研究。发现情感智力(EI)和良性童年经历(BCEs)显著降低自杀意念风险(SI)，而童年虐待、PTSD和物质早期使用则显著增加风险。该研究为针对高危人群制定精准干预策略提供了关键实证依据。

　　

在美国原住民（美国印第安人/阿拉斯加原住民）青少年群体中，自杀已成为一个严峻的公共卫生危机。最新数据显示，2015至2020年间，该人群自杀率从每10万人20例攀升至23.9例，而同期美国总人口自杀率增长不足1%。更令人担忧的是，偏远保留地频繁发生自杀聚集现象——即在特定时间段和地理区域内出现异常高发的自杀案例。蒙大拿州的Fort Belknap印第安保留地正是这样一个典型区域：2019年7月，该地区在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三起青少年自杀事件，迫使部落委员会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这里不仅是美国贫困率最高的地区之一（儿童贫困率高达50%），更面临着64%的超高失业率和严重的精神健康服务短缺。这种困境根植于历史性创伤：1850-1887年条约建立的保留地制度，通过系统性资源剥夺和强制迁移，人为制造了持续至今的集中贫困环境。

为深入解析这一危机，《柳叶刀-区域健康（美洲）》（The Lancet Regional Health - Americas）最新发表了由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护理学院Teresa Brockie领衔的团队完成的突破性研究。研究人员采用社区参与的混合方法，对Fort Belknap保留地的Aaniiih和Nakoda部落青少年进行横断面调查，旨在识别关键的保护性和风险性因素，为制定精准干预策略提供科学依据。

研究团队通过社区论坛、口头传播和广播公告等方式招募参与者，最终197名14-24岁青少年完成包含251个项目的问卷调查。所有测量工具均基于文化适应的社会生态模型选择，并经过部落咨询委员会审核。采用REDCap电子数据采集系统确保数据安全，并通过传统仪式（如熏草净化）保障参与者心理健康。关键分析技术包括：采用哥伦比亚自杀严重程度评定量表(C-SSRS)评估自杀意念(SI)和自杀尝试(SA)；使用修订版流行病学研究中心抑郁量表(CESD-R)筛查抑郁症状；通过创伤后应激障碍检查表(PCL)评估PTSD症状；运用多重插补法处理6.1%的缺失数据；通过二元逻辑回归和多元变量模型分析因素关联性。

研究结果揭示出多维度的因素图谱：

保护性因素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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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向家庭关系使自杀意念风险降低67%（OR=0.33,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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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群掌控感降低风险60%（OR=0.40,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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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性童年经历(BCEs)降低风险60%（OR=0.40,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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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感智力(EI)降低风险53%（OR=0.47, p<0.001）

风险性因素呈现复杂层次：

人口学因素中，女性自杀意念风险是男性的3.13倍（p<0.001），LGBT2S（ lesbian/gay/bisexual/two-spirit）群体风险是异性恋的4.94倍（p=0.003）。

童年创伤影响尤为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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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语虐待风险最高（OR=3.74,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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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虐待次之（OR=3.32,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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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虐待（OR=1.94, p<0.001）和目睹社区暴力（OR=1.81, p<0.001）均显著增加风险

心理健康与行为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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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TSD症状是最强风险因子（OR=3.67,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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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伤性哀伤（OR=2.39,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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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岁前开始物质使用风险增加371%（OR=4.71,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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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络欺凌（OR=1.68, p=0.003）和种族歧视（OR=1.54, p=0.006）同样显著

多元模型进一步识别出核心预测因子：

当控制所有其他因素时，早期物质使用（OR=3.24, p=0.031）、童年言语虐待（OR=2.84, p=0.003）、PTSD（OR=2.21, p=0.016）、历史性损失（OR=1.92, p=0.030）和情感智力（保护性因子，OR=0.44, p=0.020）仍保持显著。

在自杀尝试的亚组分析中，研究发现：

在有自杀意念的群体中，情感智力（OR=0.58, p=0.009）和正向家庭关系（OR=0.46, p=0.003）持续发挥保护作用，而目睹身体虐待（OR=2.21, p=0.001）和性虐待经历（OR=1.62, p=0.010）则显著增加自杀尝试风险。

研究结论深刻指出：美国原住民青少年的自杀风险是历史性创伤与当代劣势叠加的产物。1852年《印第安拨款法案》建立的保留地制度，通过“强加旨在摧毁群体的生活条件”（联合国灭绝种族罪定义条款），系统性地制造了集中贫困环境。这种结构性暴力通过代际传递，表现为高比率的童年不良经历(ACEs)、物质滥用和精神健康问题。

该研究的重大意义在于实现了三大突破：首先，突破了传统研究对风险因素的过度关注，首次在保留地环境中系统验证了情感智力、社群掌控感等保护性因子的缓冲作用；其次，通过多变量模型揭示了即使在控制混杂因素后，历史性损失（historical losses）仍是独立风险因子，证实了殖民历史对当代健康的持续影响；最后，研究提出的三级建议框架（扩展教育培训、定制化资金支持、增强服务供给）为政策制定提供了可操作的路线图。

研究者强调：正如1928年《梅里亚姆报告》所警示的，条约保留地的恶劣条件近百年来未见根本改善。当前亟需更新系统性评估，并通过部落-学术合作伙伴关系推动变革。正如研究团队所言：“增强个人、家庭、社区和文化优势是我们缓解社会苦难的反殖民良方”——这不仅是科学结论，更是对健康公平的庄严承诺。